芸芸眾生,放眼望去,不是昏沉,就是妄想。

浮雲罷了。

他闔起雙眼,不見眾生,隻是舒展繁茂枝葉,一顆心遺落在那塊石頭身上。

一年又一年。

不見萬物,隻見你。

我為樹,唯願身姿健碩,擋盡你憂。

可是這塊石頭佛祖都管不住,他又如何能看得住?

她本就是珍寶,落入凡塵,自當引得世人搶奪。

菩提的思緒沉沉浮浮繞了許多圈,最後隻是眸色微淡,垂下眼睫不言語。

他在菩然麵前清潤愛笑,但也隻是在菩然麵前。

傲慢側眸望向這位聖潔無暇的佛子,白玉佛珠,端眉慈目,清湛的眼中一片寧靜平和,無悲無喜。

“你……”

猶疑間傲慢想說些什麼,話到唇邊似乎是覺得冒犯,眉頭微斂,還是收了回去。

鉑金長發由蓮花玉冠束起,菩提立於簷下,斜照的皎月清輝紛紛灑灑點綴他身,芝蘭玉樹,羽儀軒姿。

“她不愛你。”

忽的,菩提道。

她不愛任何人。

說是突兀,卻又是恰到好處的一句話。

每個人都習慣了菩然的陪伴,玩鬧間,沒人將這種演變成愛意的羈絆搬到明麵上說出口。

不說就是不愛嗎?

當然不是。

隻是他們想要的愛,被菩提戳破,直白的,殘酷的,無情的剖對現實。

她不愛你。

因屋中菩然的親昵而飛快跳動的心,在這一刻徹底平靜下來。

竹柏搖曳,影影綽綽。

“那又如何。”

傲慢眸光平靜,側過身來直視菩提。

他的眼中映出對方微訝的模樣。

“我的愛還未淺薄到如此地步。”

愛就是愛了。

她不愛我,我就能不愛她了麼?

這份珍重的情意,是可以說舍棄就舍棄的麼?

他太過堅定了。

身居高位,權傾朝野,宋知淵可以選擇的道路成千上萬,可他偏偏選擇了最難走,希望最為渺茫的一條。

同菩提一樣。

神佛恩寵,若是靜心修煉必有大成,可他偏偏選擇踏入塵世,再難入佛門。

為什麼?

因為愛。

這種蠻橫不講理的東西。

從暗無天日,水井中的折辱,即將永生囚禁淪為奴隸的黑暗中,找到他,拯救他。

在枯燥乏味的百年光陰中,教導他,陪伴他,雷電肆虐時,一遍遍的用靈力為他遮風擋雨。

菩然。

愛呀。

太愛了,又如何能割舍?

菩提閉了閉眼,眸中的疏離淡漠像是碎冰撞裂,雪池融化,落得幾分柔和。

他轉身推門進屋,隻留給傲慢一句:“如此,便守著她吧。”

傲慢顧不上消化這句話,眸光驟凝,倏爾一凜。

她已入睡,你此刻推門而入是何心思?

菩提:心裏難過,要前輩貼貼才可以好。

他是真的難過極了,才失了體統,難以自持的硬生生把菩然喚醒。

菩然:“?”

你最好有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