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是酒喝多了,升起了醉意。
他抬手拍拍昏沉的腦袋,眯起如鷹隼銳利的雙目,像在自家後院散步般,清閑又穩當的從各種混亂場景中穿過。
赤昭帝一走,大殿之內的對峙更顯緊張,玄月王被謝謹言護在身後,疲憊哀沉的長歎口氣。
“謹言再怎麼參與權力鬥爭,也不會與別的國家勾結。”
“你可知,你將青玄大軍悄悄放入皇城是何罪?這是叛國啊。”
“青旋答應助你奪帝位,事成之後,又將拿什麼答謝人家?你要送出我多少玄月國土當謝禮?”
玄月王抓緊謝謹言的手臂穩住身形,看的透徹,滿眼苦澀:“兒啊,君主是要守著每一寸國土直至死亡,而不是屈辱的割地賠款,你這樣,我怎敢把國交給你?”
字字血泣出肺腑,句句盈淚斷肝腸。
“你忘了定遠侯為何要戰到最後一刻,忘了青湖旁長眠了我多少玄月戰士,忘了他們為何要這樣做?這是我們的國我們的家啊!”
氣血上湧,如蛛絲般還吊著口氣的君主忽然口吐鮮血,將那龍袍浸濕暗紅的色澤。
謝謹言眼中的水光倏的一顫:“父皇!!!”
五皇子持劍癲狂譏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不是理所當然的麼,我與青旋各取所需有什麼不好?”
況且他真正的底牌不是青旋,而是碎空。
碎空的軍隊正潛伏在暗處待命。
“噗——”
玄月王又是吐出大量黏膩的鮮血,身子本就虛弱,此情此景一激,徹底油盡燈枯。
“謹言,謹言……”
他眼神渙散胡亂的伸手在空中摸索,謝謹言半跪在地紅著眼眶抱住他,抬手緊緊握住父親慌忙尋找的手。
“謹言……記住我玄月寸土不可失,你要好好帶領玄月走下去,你會是位好帝王,你會是……咳咳咳……”
謝謹言眼含熱淚,他的父親用生命給了他當頭一棒,敲得他靈魂震醒,銘心鏤骨的一課令他終生難忘。
“玄月……玄月……”
他的遺憾,他的執念,正因自己無力保護,所以才悲愴的全全托給點燃希望的下一代。
風花雪月,清潤的白衣公子吟詩作畫,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
風燭殘年,滄桑白發的老人枯如草芥,瞧不出往日的一點風華,死在大殿之上,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
“父皇——”
淒厲徹骨,肝腸寸斷。
最後一滴晶瑩的淚珠從玄月王的眼角滑落,為這不得稱道的一生畫上終止句號。
壽宴與國喪是同一日。
驚變之間所有人的神經都像被麻痹般,做不出反應。
五六位持刀護在謝謹言身前的侍衛淚流滿麵,嘶吼著:“殿下快走!”
去與定遠侯彙合!
天好像一下入了冬,謝謹言抱緊父親的屍體,頭深深埋進父親的頸間嗚咽痛哭。
你說今夜沒什麼好怕的。
他也不能怕。
謝謹言猛的抬頭,直直看向殿中的五皇子,布滿血絲的眼球襯得他猶如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凶煞駭人。
咬出的字音狠厲入骨,似乎要將敵人剝皮抽筋咬碎了咽肚裏。
“護我撤退!!!”
侍衛賭上一切,吼聲震天:“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