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雪漫漫,蒼白瀟瀟。

一個小男娃出現在了一片聖潔無瑕的天地間,一張小臉肉眼可見的奶呼呼,卻沾著黏糊糊的大片血跡。

他眨巴著漆黑的琉璃瞳眸,落下了一滴帶血的猩淚,猛然濺起了厚厚的積雪,露出了滿地的殷紅血液,以及數不盡的累累屍骨……

“啊!”依著夢影樹小憩的汐月又一次被這血腥恐怖的夢境驚醒了。

“哎,都一百年了,這血腥小娃怎麼就陰魂不散呢?實在是可惡可惡可惡!”汐月抹了抹臉上濕蒙蒙的薄雨,眉頭皺成了一團。

北際境正值雨季,到處一片陰鬱沉沉,尤其是這靠海的輕風崖,細雨反複不止,甚是擾人心煩。

汐月雖在北際生活了百年,卻還是不習慣這濕漉漉的天,她無精打采地站起身,拿過了依靠在樹幹上的雨傘,低低地撐在了肩頭。

夢影樹的花瓣被雨絲打落,覆在了汐月如瀑布一般垂流的黑發上,相映著她那張清靈俏麗的臉,看起來可人至極。

雨絲綿綿稠稠的,打在傘麵上沙沙作響,卻冷不防地摻雜進了一個清冽低磁的男聲,“淅雨濕花並落海,漉風汐月依崖岸,如此景像真是美哉!”

——“他怎麼來了!”汐月驀地蹙起了眉,可待她抬起雨傘時,臉上早已換成了逢場作戲的乖巧,“師尊,您怎麼也來輕風崖了?”

在汐月的麵前,站著一個身形朗逸的男子,他穿著一身月白色的素衣大氅,墨發垂肩,長身玉立,渾身散著一股子清傲英氣。

而英挺劍眉下,一雙深邃漆黑的眸子就如暗夜裏的琉璃,又給他的俊逸不羈中添上了幾分寒涼冷清之息。

男子是千機穀的少長老璟夜,與汐月是昨日才相識的,然後就火速又潦草地結成了師徒。

至於火速,肉眼可見,一日成師徒,至於潦草,就是什麼測試儀式都沒有,僅憑三言兩語外加一紙文書,就定成了師徒。

要知道,千機穀是滄海大陸的仙門大派,收弟子向來都是統一廣招,報名參與者得曆經幾番測試,再經三載測修進行優勢劣汰,最後留下的人才有資格參與入門大典,直至結下師徒靈契,才算正式成為千機弟子。

然而汐月不會絲毫靈力,別說測試和測修,就連最基礎的師徒靈契都無法與璟夜締結。

好在璟夜並不嫌棄,反而別出心裁地寫下了一紙文書,讓汐月簽了字畫了押,算作了師徒契約。

照理說,汐月這麼輕易就成了大門大派的弟子,應該欣喜若狂,但其實她是很不情不願的,是迫於玄影閣閣主青禾的強烈要求才萬般無奈地認了這個討她厭的師尊。

至於汐月為什麼要聽青禾的話,那是因為青禾是汐月的救命恩人,是她把失憶的汐月從北際海裏撈了起來,此後還收留收養了汐月,成了汐月的姨娘,所以對於她的命令,汐月不得不從。

而至於汐月討厭璟夜的原因,則是因為璟夜的那雙眼睛與她夢裏那血腥奶娃的眼睛實在太像,她討厭死了那個夢境那個娃,所以也連著討厭璟夜,見他第一眼就生了一身雞皮疙瘩的那種討厭。

璟夜卻恰恰相反,他在見到汐月的第一眼就兩眼放光,冒出了貪婪。

說來可笑,璟夜此次千裏迢迢從東邱境趕來北際境,本是為了拒絕青禾的請求,拒收汐月為徒的,可當他見到汐月後,胸膛裏那顆六根清淨的心突然就開出了不清淨的花。

尤其是汐月那雙星亮的眼睛與一身幽柔的體香,就如一條細小的絲線,彌漫縈繞在他心頭,纏得他心尖發緊,甚至拉扯出了當場就想要摟她入懷,吻她灼烈的那種蠢蠢欲動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