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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公元573年,北齊武平四年,齊後主高緯因長年忌恨蘭陵王高長恭功高善戰,怕其代之,終日惶惶,終以鴆毒殺之。

“呱……呱……”淒厲的叫聲響徹寂靜的上空,棲息的烏鴉衝天而起,很不滿意寧靜的居處被不速之客打擾,不斷盤桓,嘶鳴不已。地麵的雜草枯葉隨之飛舞生生打在徐之範臉上……很是驚悚!

徐之範手中的托盤差點失衡打翻,掩飾不住內心的驚慌,瑟瑟發抖。

“徐大人……”尖銳高亢的聲音雖稱大人,卻滿是不屑嘲笑,“您可小心了。雖說這壺中酒不是給您的,可您要是不留神……失手落了地,保不準下一杯就真賜給您了!”

“是、是……”徐之範麵色慘白,騰出一隻手直抹冷汗,“趙大人教訓的是。卑職失儀,多謝趙大人提點!”

“徐大人客氣了。咱們都是為陛下效力,沒什麼提點不提點的,盡心便是。有何不便,盡管開口!您好了,咱家才好回宮複命。您要有個閃失,咱家也得跟著掉腦袋!”年紀不大,卻身穿正三品總管服的內侍高傲道,就差拿鼻孔噴人了。

“趙大人說得是,卑職膽怯無用……隻因蘭陵王殺敵無數,沈神醫生前……亦非尋常之人,此番橫遭毒手,無一幸免……這好好一座蘭陵王府大半月前還榮耀非常,轉眼竟……”

突然一陣冷風迎麵吹來,讓姓趙的內侍生生打了個寒

噤,想起近日的傳聞,又看四周雜草叢生、杳無人跡,卻怪聲連連,頓時也生出幾分怯意來!但在小的麵前不能失了威儀,隻得強作無畏,大聲道:“爾等都給咱家聽好了,吾等身負皇命,坊間傳聞不足為信。誰要心裏有鬼,誤了正事,咱家可要你們好看!”

“喏!”一隊小內侍齊聲應道,都低著頭,不敢斜視,生怕不小心看到什麼駭人的事物。

“徐大人,”趙內侍又對徐之範耍起官威:“好歹您也是尚藥典禦徐大人的胞弟,禦醫署中位列從四品的太常,怎可如此怯懦?任他高長恭昔日再威風,如今亦是瘋癲落魄,命不久矣!待今日之事順利了結,咱家定向陛下讚揚徐大人的君子風範!”

“多謝趙大人,多謝趙大人。”徐之範連連道謝,心中卻是不齒:閹奴!

蘭陵王府大門前,趙內侍想了想還是抬手敲門,以示禮節。

誰知剛砸了一下,門就開了,壓根就沒鎖!

虛驚一場,趙內侍暗自啐了一口,率隊入內。

與一般官員府邸不同的是,蘭陵王府的屋宇建築無一輕浮華麗,反顯古樸蒼勁,綠樹成蔭,石徑分明,可見主人家多喜清靜。可惜時移世易,偌大的宅邸空無一人,凸顯一股無形的肅殺之氣。氣溫似也比門外低了許多。

“啊_啾!”不知誰打了個噴嚏,令得幾個小內侍分了神,一不小心步調不一,撞作一團。氣得趙內侍

直想罵人。

“趙大人,”徐之範問,“咱們往哪走?”

“咱家從未來過蘭陵王府,不承想……竟一個人也沒有,想問也無從下口!”

“通常主人家都會在廳堂……要不先去那看看?”

“好,還是徐大人周全!”

王府大堂……裏外、前後空無一人!又逐一尋至書房、偏廳、廂房、練兵場等所有地方,皆不見人影……

“會不會在……醉蘭閣?”不得已,徐之範說出那個禁忌的名字!誰都知道,醉蘭閣是蘭陵王府的禁地,那是蘭陵王為沈神醫所建的居所,外人別說進去,看都不曾看過!

誰知裏麵有什麼機關?趙內侍也是久聞其名!眼見時辰要過,誤了皇命同樣死罪!一咬牙:“走,去醉蘭閣!”

“嘎_吱呀!”精致厚重的雕花大門緩緩打開,趙內侍緊張得手心冒汗。

“哇……”眼前的美景還是讓住慣皇宮的小內侍們歎為觀止……沒有金碧奢華,而是水石相映、玲瓏多姿,一派自然風貌。入門再細看,一步一景,怡情怡景,讓人流連忘返……

“頗多……南朝之風,蘭陵王對神醫果真用心,又豈會任人踐踏?”徐之範暗忖,不屑地望向正喜上眉梢的領頭之人,趙內侍正盤算如何將這座園子占了,或獻給何大人也好,還怕日後不高升?

繞過假山,便見一座整潔簡樸的院落。所有人打起精神,都感覺主人應該就在這了!

趙內侍略整衣

衫,大聲道:“黃門內侍趙勝,奉聖意前來傳旨,蘭陵王高長恭接旨!”

一連三聲,無人應答。趙勝以為裏麵又沒人,很是氣惱地踹門。

門開了……正對房門坐著一人,陽光灑入剛好照亮一半……恐怖的麵容,差點把趙勝嚇死!

原來那人身穿戰甲,頭戴猙獰鬼麵……不正是高長恭出征對敵的一貫裝扮嗎?原來要找之人果真在此!

“蘭陵王高長恭接旨!”不管有無回應,趙勝直接取出聖旨展開宣道,“癸巳年,齊帝詔曰:獻武帝孫文襄帝三子高孝瓘,自受襲承封來,不法祖德,修行虧損,目無君上,不遵朕言,屢犯國法,狂悖猖獗,不臣之心昭昭乎若揭日月而行,是孰皆不可忍也!恩念汝乃同室宗親,特準全屍入葬。賜鴆酒一懷,即刻飲之,欽此!”

趙勝微微抬眼,卻見前方之人依舊不動,穩如泰山,似連呼氣之聲亦無……心下驚詫,不會是個……已死之人吧?連忙向前數步,正欲查探,鬼麵微轉,兩道精光射出,趙勝差點又被嚇破膽!

“原、原來王、王在啊!奴……卑職冒犯,請王見諒!剛剛的聖旨,王聽清了嗎?要不要卑職再念一遍……”趙勝骨氣早無,對個將死之人諂媚賠笑。

“哼!”粗重的冷哼從鬼麵後傳來,身披重甲的手腕微微抬起……“拿來!”還是簡單粗重。

趙勝一愣,轉而欣喜!原來高長恭也知今日必

死,無謂再做困獸之鬥,倒也幹脆……是以他穿上生平最武威的戰甲,想要保留最後一絲威嚴!呸,都要死了還嚇得咱家幾次差點失禁,待會兒非多踹兩腳不可!

嘴上卻讚:“王大義!”示意徐之範趕緊將毒酒端上。

徐之範收斂心神,一步一步上前,屈身將杯中斟滿,雙手呈上。

“不要!”淒厲的女聲響起,一道人影奔入一下拖住徐之範的腿。

“爾乃何人?竟敢阻攔聖旨?”趙勝不悅道。

“會不會是沈神……”徐之範猜測,趙勝麵色大變,急忙撩開女子散亂的頭發……大鬆一口氣!“咱家有幸見過神醫真容,絕非此女。來人,還不拉開。敢再阻攔,亂棍打死!”

“走開、走開……我是鄭豔,河南滎陽鄭氏,先帝曾有旨意將我賜婚蘭陵王。爾等既負皇命,應知……誰敢碰我,都是死罪!”鄭娘喊道。

所有人一愣,還是趙勝反應過來:“原來是蘭陵王一直不肯要的鄭家娘子。既然如此,何苦還要強留於此陪一個將死之人,不如就此離開,另謀出路!哦,你陷害文襄六王,神醫也差點因你喪命,想必天下之大也無你容身之處了吧,哈哈哈哈……”趙勝無情嘲笑。

鄭氏已顧不了許多,又撲到蘭陵王腳下,哀道:“王忠以事上,何負於君,卻遭鴆毒?”

蘭陵王並無反應,趙勝繼續嘲笑:“無知婦人,高長恭率兵逼宮,舉朝皆知。

再不讓開,休怪謀逆同罪之!”

鄭氏呆了,突然抓著蘭陵王的褲角,又哭又喊:“又是為了那個女人,現下連命都沒了!沈蘭陵人呢,怎不見她出來護你?!你傾盡所有為她,又得到什麼……命都沒了,什麼都沒了……”

“來人,將她拖開!”趙勝不勝其煩,命道。

繞過阻礙,徐之範再次奉上鴆酒,蘭陵王接過,一仰頭倒入口中……發現趙勝正一眨不眨地望著他,便將酒杯狠狠砸過去。趙勝連忙跳著躲開。

蘭陵王是白啊,都說蘭陵王是大齊第一美男,等他死後,定要好好瞧瞧……

“啊……”鄭娘絕望,癱倒在地,喃喃道:“不……不會……不該這樣!”

趙勝很滿意,剛接此差,直怨老天,都知道蘭陵王是個硬碴不好惹,沒想到竟辦得如此順利,這下可以回去邀功了!

沉寂了一炷香的時間,他示意徐之範上前查探蘭陵王有無毒發斷氣。

徐之範暗歎一聲,正要挪步……“滾!”鬼麵後發出一聲暴喝,又把所有人驚呆!……想不到高長恭的內力如此深厚,竟能抵抗毒性這麼久?

“撲哧”隨即一口鮮血噴出,不少沾染頭盔上,更顯詭異。趙勝大喜,不信你不死!

鬼麵後又傳來粗重的吼聲:“滾,不滾都死!”抬手一指某個方向。

“轟”一聲巨響,窗欞散落,房梁也塌下一半,塵埃直落。

“啊……啊呀……”嚇得小內侍亂作一團

,趙勝也怕了,不知如何是好!

徐之範忙道:“趙大人,咱們回吧!蘭陵王既已毒發,必命不久矣,不過旦夕之間。明日再來收屍複驗,今日已可複命!”

“好,好!”趙勝忙不迭地點頭,第一個向外衝,口中還不忘道:“王,容卑職先行告、告退!”

徐之範向蘭陵王深深一揖,最後離去!

鄭娘無力道:“沈蘭陵已經死了,陛下與您再無心結……也無奪妻之恨,為何不進宮麵聖……求情?陛下看在同室手足的份上,也許會……”

蘭陵王有些可憐地望著鄭氏,搖搖頭,緩緩抽出一張紙丟在她麵前。

鄭氏展開,隻見六字,念道:“天顏何由可見?”

“不、不會的……”鄭娘捧著紙,淚如雨下,“陛下不會不明事理,一切都是沈蘭陵拖累所至。我這就麵聖呈情……我去找陸令萱,她答應過我,不為難我們,她答應過的,她的話陛下一定聽……你等我,你等我回來救你,便知誰是真心!不是沈蘭陵,是我,是我……”突然來了精神,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瘋癲癡狂,爬起來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