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洛邊城。
這間小木屋內沒有太多的擺設，那些破舊的家具無聲地述說著主人家的窘迫。
李嬤嬤熟練挽起柳青璃的長發，將它們攏在腦後，粗布條一圈又一圈的繞著。
“阿璃啊，你怨嬤嬤嗎？是嬤嬤沒用，隻能委屈你扮作男孩子……”
還沒說完，李嬤嬤的眼角已經濕潤，她的小阿璃都已過及笄，卻從來沒有穿過羅裙。
“嬤嬤，您是阿璃最親的人，阿璃怎麼可能會怨您。”
阿璃那軟糯的聲音傳來 。
“可這十年來，嬤嬤都沒能讓你過上好日子，你跟著嬤嬤受苦了，要是我們還待在子虛少爺身邊……”
“嬤嬤……”
柳青璃轉身抱住李嬤嬤的腰。
“嬤嬤，不要再說這種話，如果當年沒有您護著，我可能已經被賣到青樓……現在，阿璃能守在您身邊，這就是阿璃的福分。”
“傻孩子，那你可還怨著秦家人？”
柳青璃眼中閃過一絲傷痛，她微笑著說：“嬤嬤，阿璃不怨，那些都是子虛哥哥的親人，阿璃不怨。如果沒有子虛哥哥救我，我恐怕早已經死在鬼麵人手裏。”
“可那秦家人終究還是容不下你啊！”
李嬤嬤歎了口氣，她輕輕撫摸著阿璃的長發，回想起十年前的事。
當年不知道是哪個醃臢玩意兒去秦夫人麵前亂嚼舌根。一個五歲的小女孩怎麼可能是紅顏禍水？可那秦夫人卻偏偏信了，她不止信了，還堅持要自己發賣阿璃。
那時候的小阿璃隻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娃，自己根本做不出那般喪盡天良的事。本想帶著小阿璃回老家，哪料老家會發滔天大水，幾經輾轉，隻能帶著小阿璃在這邊城謀生。
柳青璃感覺到李嬤嬤的身子微顫，她急忙問道：“嬤嬤，您又想子虛哥哥了麼？”
“想，哪能不想，那個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多好的一個少爺。”
“嬤嬤，都是阿璃連累了您，如果不是因為我，您也不用離開秦家，子虛哥哥一定會好好孝敬您，您也不用受這份苦！”
柳青璃的聲音開始變得低沉。
李嬤嬤伺候了兩代人，秦家上下都對她尊敬有加。如今她為了自己顛沛流離，受盡苦楚。如此恩情，自己有生之年，一定要好好孝敬李嬤嬤。
“傻孩子，嬤嬤就想陪著你。”
李嬤嬤拉起柳青璃的手，她的老淚又開始流淌。小阿璃那原本白皙粉嫩的雙手，因為做了太多年的苦力活，早已變得粗糙不堪。
想當年，子虛少爺帶她回來的時候，粉雕玉琢，一看就是個大戶人家的嬌小姐。
隻歎世道艱辛，南洛和北齊連年征戰，匪患叢生，不少好人家的子女都遭了罪。像阿璃這樣被肆意拐賣的孩子，不在少數。
“阿璃啊，你還記得自己的家在哪裏嗎？”
李嬤嬤又一次問道。
阿璃眼神黯淡，她真的不知道。
那時候她還小，她隻記得娘親被鬼麵人毆打，滿臉的鮮血。娘親喊自己阿璃，具體姓什麼，全名叫什麼，她全都記不起來。
李嬤嬤看著阿璃的模樣，連忙說道：“好孩子，嬤嬤不問了，坐好，嬤嬤給你塗黑斑。”
李嬤嬤拿起那碗黑色粘稠的混合物，她用指尖輕輕的在阿璃臉上塗了個黑斑。
“唉，是嬤嬤沒用，阿璃長得好， 卻不得不扮醜。這世道艱辛，像我們這樣無權無勢的人總會遭人欺辱。阿璃啊，要不，我還是托人給子虛少爺遞封信？有他護著，你就不用擔心受怕了！”
“嬤嬤，我們不要去打擾子虛哥哥了。這十年來，我們不是過的挺好的嗎？咱們誰都不要再想那些不開心的事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