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初春三月,天氣還泛著些微涼,天空陰沉沉的,好像是快要下雨了。
丁羽楨擦了擦額頭的薄汗,望了望山腰上並列的兩座小木屋,提著籃子笑著快步走去。青衣男子沏了壺茶,坐在他旁邊的人一身白衣,麵色冰冷卻沒有寒意,兩人啄著杯中的清茶,擲下手中的棋子,互不道話。
丁羽楨走進木屋,放下了籃子,調侃的給白衣男子打著招呼,“小冷啊,又來趁飯啦?”
冷紫漾不語,這似乎已經是家常便飯的事,毫無回答的需要,悠閑地喝著自己的茶。自丁羽楨於夕言逃離帝都,便在南方的山上買下了一塊土地住下。本以為從此就與以前的人隔絕了,可哪知不過幾天,旁邊突然有人蓋起了房子,更為驚訝的是這房子的主人竟然是冷紫漾。
冷紫漾辭官後於丁羽楨做了鄰居,有事無事的總越過籬笆去他們那吃個飯,喝個茶什麼的。夕言倒也來而不拒,似乎很肯定他的正夫位置是牢而不破的,悠閑地和冷紫漾拚拚棋藝,兩人互相之間雖不多話,卻好像都心領神會了似的,這日子倒也過得清閑。
丁羽楨看著冷紫漾的樣子,會心一笑,明白了這頓飯又是賴定了的,朝兩人叫嚷著,“喂,你們是不是也該自己動動手啊,多奇他們快來了。”
兩人聞聲而起,開始幫著淘米理菜。丁羽楨時不時看向冷紫漾,他笨拙的動作引得她連連發笑:果然是不食人間煙火呀!
短短幾個月來,冷紫漾改變了許多,雖然還是一臉的麵無表情,但似乎收起了刺人的針尖,不再是那個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丞相,變得容易相處多了。而思崖和蒼崖則是遊蕩江湖去了,年初時過來看過他們,閑聊了幾句便又離去了,思崖也比以前多話了,那個他也沒再出來過,蒼崖則還是帶著爽朗笑意,看他們的樣子,也挺享受這種四處為家的生活。
葦兒前些日子托人帶來口信,說是現在在北方跟著一個老大夫學習醫術,見識了很多從來麼聽過的東西,還描述了一番天空上出現的變幻著五光十色的彩帶的自然現象,當地人稱那為“極光”。她說,明年就再去西邊看看,這幾年也許不會回來了,她對能走出自己那片小小的土地而滿懷著好奇和激動。
太陽漸漸落山,昏暗的光也最終消失在地平線上,屋內點起了油燈,大圓桌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菜式。丁羽楨剛把最後的一道菜放下,正拍著手宣布大功告成,便聽見了屋外傳來的人聲,急忙地出門迎接。
多奇、連途然、小綠和蕭劍南,得皇上恩許,可以來看看丁羽楨他們,可畢竟不是離職多時,便快馬加鞭,連夜兼程的趕來了,總算趕在了晚飯之前。一行人有說有笑的往山腰上走,遠遠的就看見兩男一女站在門前,女子踮著腳尖朝他們打著招呼,一臉的笑容即使在夜裏也看得清楚。
重逢的喜悅總是雀躍的,大家歡歡喜喜的吃完了整桌飯菜。席畢,小綠和連途然夫唱婦隨的自覺的跑去洗碗了,樂嗬嗬的不知道在聊些什麼。
夕言和冷紫漾又開始下著棋了,兩人好像對誰勝誰負特別在意,總是不服氣的一盤接著一盤,隻是這次有所不同,蕭劍南則用扇柄撐著頭,在一旁觀戰,眉頭微鎖,想要指出什麼卻又不好開口。
多奇和丁羽楨各搬出一張椅子坐在小院子裏,靠著椅背望著天空,可天空灰黑一片,烏雲將星空掩蓋,隻有明月在其間隱隱出沒。
“誒,你嫁給誰了?”丁羽楨突然發問。
“沒有啦!”多奇嘟著嘴說,“皇上說我年齡還太小,先留著幾年再說。”
“待遇挺好的嘛!玄硫怎麼樣了?”
“小太子出生後,他閑時就陪著皇後逗逗太子玩玩。前段時間我才去看了看小太子,真跟皇上長得一模一樣!”
丁羽楨應聲點頭,懸著的心終於完全放下來了,她對玄硫是有愧疚的,雖然玄硫默許了,但畢竟自己還是逃了,可如今他有皇後陪伴,自己也放下了苦惱。
每個人都終有自己的路,當這一條條路在某個地點交集時,便有了羈絆。有的人交集後便走上了同一條路,有的人與自己岔路而過。但無論如何,曾經的彙攏是永遠改變不了的事實。
當過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才知曉過去的一切不過是為此而鋪墊。
丁羽楨站起身來,指著年初沒放完,還大量囤積著的禮花朝屋內的人大叫,“我們放禮花吧!”
漫天煙花化作萬千繁星,重新裝飾了天幕,煙花柱將天地連接在一起,禮花爆開,抬頭望去,似乎點點花絲將順著綻開的軌跡落向自己,一朵散去,又是一朵將自己包在其間。煙火的光色映照在歡呼雀躍的男女臉上,與笑容混為一體。
有此之人,相伴左右。
度此之生,夫複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