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星子不明,夜窗上那道剪影和屋內頎長明亮的燭火不同。

她佝僂瘦弱時不時沁出幾嗓咳嗽飄出窗外,又刮散在風中。

一個小丫鬟驀然聽到這病音,衝過去奪來那瘦弱婦人手中的東西,苦勸。

“夫人,別繡了,世子他一時半會兒又穿不上,或許您也送不到他手中了。”

“為何送不到,”羅令姝恍若不明,轉念瞬間想到了緣由,她垂下手又悶咳幾聲。

發出苦澀的反問:“你也覺得他不會來了是嗎。”

昏黃的燭芯劈啪一聲爆開,羅令姝落下滴淚打到棉被包著的雙腿上,可惜,她這雙腿已經斷的沒了知覺。

也是她傻,守著陸雲齊送她來鄉下莊子前的話苦苦等待,可惜兩月之期已過仍舊不見人影。

就算他念及六年夫妻情分,旁人也不會念及她的,畢竟在別人眼裏她是冒親的罪人。

甚至她的親生父母為了另一個所謂“親生女,”打斷了她這個冒親“假女”的雙腿。

“阿善,東西拿下去吧,我不繡了要睡下了。”

被叫阿善的丫鬟見自家主子想得通,終於願意休息了,她彎笑著眼準備伺候羅令姝躺下。

不防屋門被人從外麵重重推開,一股蕭瑟的秋風無情闖了進來,隨之而來的還有羅令姝的長姐羅令姚。

“二妹,這麼晚了還不睡,是在等雲齊哥哥嗎。”

來人一襲玄色金絲長裘墨發金簪,美的光華奪目仿若剛踏月下凡的仙子,和羅令姝這種病中腐朽之態大為不同。

羅令姝想起從前種種淚如雨下,她死死攥住雙腿上的厚被,咬牙恨問:“你怎麼來了。”

“我也不想來,但雲齊哥哥煩你厭你,非要我來跟你斷絕關係,不然你以為我怎麼進得了陸家鄉下的莊子內。”

話落間,羅令姝瞧見羅令姚挑起的腰間令牌,那是陸國公府獨有的,整個陸國公府刻有雲紋的又是陸雲齊獨有的。

陸雲齊從不會將這種東西贈人,羅令姝一雙淚眼生生看花了下來,咳嗽聲連連不止。

阿善見主子被氣的如此動肝火,她上前擼起袖子想將人趕走。

羅令姚隻一個眼神,跟著她來的下人就給了阿善一刀,阿善瞳孔放大血咕嚕咕嚕的從她剛才仰起的脖頸內,順著匕首熱流而下。

人就那麼瞪大眼睛被羅令姚的人拖了出去,甚至一點血也沒讓她沾到。

羅令姝大慟,阿善是從她認親回家就陪她至今的,她很想將阿善搶回來給她止血,可她的雙腿廢了。

再怎麼掙紮都走不了一步,還將自己從床上折騰的摔了下來,她哭喊:“阿善,阿善。”

“羅梵,救救阿善,羅梵。”

羅梵是她後來撿的少年,武功不錯一直護在她身旁,羅令姝隻能求助於他。

羅令姚嫌她聒噪,捂著耳朵不耐煩道:“別喊了他死了。”

羅令姝的呼喊驀地滯住。

羅令姚覺得能說話了,她笑盈盈繼續:“這才對嗎,這才有世家貴女的風範不枉長姐教你一場,乖乖把長姐的話聽完。”

“雲齊哥哥他已經位列首輔,你卻是他的汙點,亦早將你當成了他丟不開的破抹布。”

“誰讓他心軟呢,念著與你區區幾年夫妻,不忍親自處罰了你。”

“所以他才讓我來處置你這個假千金,你也不要怕你走了雲齊哥哥會孤單,我們羅家本就跟陸家舊友多年。”

“尤其如今哥哥弟弟們前程更上一層,陸國公夫人又喜歡我,我仍舊會嫁進陸家照顧雲齊哥哥。”

“呸,就算我是假的,你當真就是姓羅嗎,宋表姐,”羅令姝重重戳破羅令姚的謊言。

果然羅令姚被激怒到了,她迅速衝到羅令姝跟前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僅片刻她又想到什麼好玩的事,鬆掉了掐住羅令姝脖子的手。

羅令姝狼狽的大口大口喘著呼吸。

“我不是爹娘親生的又如何,但我能大大方方的姓羅,享受羅氏女風光,而且爹娘也不是不知道。”

“你是親生的又如何,還不是被爹娘所棄,當真以為爹娘讓人打斷你的腿,哥哥弟弟們厭罵你都是我蒙蔽的嗎。”

“不,他們其實知道你是親生的,但你如此粗鄙不通理法他們早對你頭疼不已,冒親一事乃是我們合謀,至於原因你不必知道。”

“這雙腿,”羅令姚譏誚的抬手從羅令姝萎縮壞死的腿上滑過,說出比羅令姝斷腿更讓她痛不欲生的話。

“便是爹娘知道你是親生女,他們為了讓世人堅信你是假的,所做出來的大義滅親之舉啊。”

“哦,差點忘記了,祖父呆傻成那樣了,全家都說你是假的可就隻有他信你是真的,任我討好他多年他都隻記得你。”

“那又怎麼能讓祖父壞了我的事,所以我就以你的名義哄他喝下碗藥,他就一睡不醒了。”

羅令姝不可置信的往她壞死的雙腿看去,原來,原來他們知道真相的,他們都知道的。

因為隻有祖父信她,羅令姚竟然害了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