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流吹過,在南方大地刮起了一陣戰栗,正式宣告入冬,A市這個以溫暖著稱的南方城市裏,人們終於不堪寒流侵襲,集體換上羽絨服,一時間大街上統一走了一群米其林人,看不出個高矮胖瘦,高低貴賤。
A市似乎按城市規劃分等級,三環以內工作生活統一是高人一等,三環以外的統一叫賤民。很多初出茅廬的年輕人,白天在三環內工作,精致體麵,看慣了紙醉金迷,晚上回家當著賤民,獨自一人,啃著速食憧憬未來。嚴重的割裂感使很多人患上焦慮。城市高速發展,他們像是支撐城市運作的螺絲,必須一刻不停的燃燒自己,換取不被淘汰,以至於出賣靈魂變成更重要的螺絲。
黃玉潔就是這樣一個女白領,她在學業的戰場上一路廝殺過來,脫離了山區,然而奔向的美好生活極具割裂感,她絕望的發現,根本不可能通過工作變得腰纏萬貫——那點工資甚至不夠她供養家庭之餘租個體麵的房間。
今天她像往常一樣踏入高高的寫字樓,準備為了生活出賣靈魂。和大多數白領一樣,黃玉潔穿著上追求“得體”,不過她剛工作,窮酸氣還是止不住的往出冒,淘寶上四十塊的高跟鞋隻需要走兩步就會讓她的腳痛不欲生,五十塊的包臀裙上還可以看見起球的痕跡。
擁擠的電梯裏大家保持沉默,盯著手機,黃玉潔則盯著自己的高跟鞋,心想:腳疼,上班偷偷脫鞋會不會有味兒。
電梯在8樓停住,黃玉潔抬頭,電梯門打開,映入黃玉潔眼簾的是穿著藏藍色西裝馬甲的胸膛,那人看電梯裏人滿為患,後退了兩步,黃玉潔這才看清楚“胸膛”本尊,老實說他長得很不錯——頭發是精心打理過的,中分耷拉下來兩綹,眉眼間距近,眼窩深邃,鼻梁高挺,單看上半張臉頗有幾分混血的意思,可是鼻背和嘴唇都薄,人中又深,再帶一副無框眼鏡,看起來過於刻薄。
“小陳總?”後麵有人認出了這個什麼總,往出擠了幾步,伸手攔住了電梯門,態度十足諂媚,“小陳總,要不您上來?我給您騰地方。”
那男人聽見連眼皮都不抬,冷淡的“嗯。”一聲,擺足了高傲姿態。
就在電梯裏的一眾打工人被要擠出來的人弄得煩躁不安時,“小陳總”又開金口:“不用,我等等。”
黃玉潔心想:他還挺體諒下屬。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她就唾棄自己:資本家有什麼好,沒出息。
黃玉潔還具有屬於少女的天真,她慣常有著社會主義接班人的思維,卻不得不因為要活著為資本家打工。
小插曲很快過去,這位“小陳總”驚鴻一瞥,然後消失在黃玉潔的生活裏。
黃玉潔下班通勤要兩三個小時,下地鐵的時候已經晚上十點鍾,她疲憊的走過一道道昏黃的路燈,腳上的高跟鞋使她微微有些跛,影子拖得老長,隨著她的腳步劃過路燈又沒入陰影。她走到路的盡頭,拐進了老破小的小區,那就是她家。
黃玉潔沒注意到,在她回家的路上,有人在小巷子裏悄悄窺探,那雙眼睛盯著她,露出了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