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國,六月廿六,三伏天。
大殿內死一般的寂靜,大臣們整齊排列在兩邊,低著頭不敢看高座上的男人。
男人一身華服,身子半靠在扶手上,手裏拿著一本奏折,正細細的看著。
誰都不敢發出丁點的聲音,怕打擾了上邊的這位主兒,吃不了兜著走!
許尚書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這三伏天,穿著裏三層外三層的官服,人擠人的挨在一起,別提多難受了。
本就是上了年紀的,小心給熱出病了!
許尚書心裏正唾棄聖上對他們這些做臣子的漠不關心,下一秒……
“許尚書。”高座上的男人開了口。
被點名的許尚書猛然一抖,心想難道方才在心裏唾棄聖上被他知道了?!
做賊心虛的許尚書站了出來,對著皇帝拱手行了個禮。
“臣在。”
皇帝慢悠悠地放下手中奏折,抬眼看著他。
聖上從前殺伐果斷,傲睨萬物,隻不過歲月變遷,臉上多了幾分滄桑,但也難掩那不怒自威的氣質。
“朕記得尚書家有一公子,如今幾歲了?”
“回稟陛下,犬子許辭年,剛滿八歲。”
怎麼好好的想起他兒子了?
皇帝想了想,思索道:“八歲,倒是比世子小兩歲……”
世子褚繼蘭,年僅十歲,天資聰穎,穎悟絕倫。
太子之子,陛下唯一的孫子。
“世子久居宮中,也是無聊,朕欲讓其出宮,又恐耽誤了學業……”皇帝話題一轉。
“尚書狀元出身,又是書香門第,令郎與世子年歲相差無幾,那便讓世子去尚書府小住,跟著令郎一起學習玩耍可好……”
“李尚書不麻煩吧?”
讓世子去尚書府住?!
許尚書郎然一笑:“不麻煩,是陛下抬舉臣了,臣榮幸之至。”
私下,尚書內心又是一通唾棄:當然麻煩!世子是誰?那是聖上孫子,最寵愛的孫子!
世子一來,不管用的吃的都要上好的,衣穿住行,哪樣不要錢?
況且,世子久居宮中不出,甚少露麵。傳聞他資質過人罷了,但實際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但天家寵出來的孩子,又能有多好?
尚書府。
“石桌,那個石桌搬到邊上去,擋著路了!”
“誒!那誰,別動老夫的荷花!千瓣蓮,老夫費了好大心血弄來的!”
操碎了心的尚書大人捂著胸口,上氣不接下氣,還堅持指揮著下人。
瞥了一眼室內,目光定格在中間的一張紋理交錯,精美異常的矮幾上,表情驟然一變。
尚書快步走過去,看著那長短不一的桌角,顫抖著雙手,摸向平齊光滑的斷麵……
不禁破口大罵:“哪個孫子把我紫檀的桌角給鋸了! ! !”
紫檀又稱帝王木,向來名貴難得,更是有“一寸紫檀一寸金”的說法。
一個下人急忙跑過來,說道:“老爺,是……是小少爺,他說,鋸回去,做,做個小刀玩兒……”
過了好一會兒,尚書呼出一口氣,“淡定”地笑了笑:
“區區一截紫檀罷了,沒什麼……”
說著緩慢走向一處角落,拿起一根近一尺長的戒尺,極力壓製心中的怒火問道:“那逆子,現在何處?”
下人光看見那根戒尺就心裏發怵:“在,在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