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光磊往他那黑色的帽簷下使勁瞅,可並沒有任何收獲,因為他的帽簷下也是一團深不見底的黑,結果在陽光下。
“起開,讓我坐會。”黑色人影用那一團黑的臉看著他,嘴中蹦出這生硬嘶啞的兩句話,“我年紀大了。”
“倚老賣老?我告訴你沒用,此般用道德來綁架我,就算是三清是天王老子來了,道爺我也不讓!”陳光磊有些憤怒,不知道這傻逼莫名其妙地來消遣自己作甚。
話剛說完,一隻迅疾的拳頭砰地轟在他腹部,力氣之大連人帶椅掀飛五六米。
陳光磊覺得腹中的那口氣被打散了,眼白直翻,大腦昏昏沉沉的,他看著這襲黑袍一點點遁入閉眼的黑暗中,嘴角不甘地抽動,像是在喊“臥槽”。
黑袍人把他踢的遠些,抽出他身下的椅子,癱軟在其中,“嘿,別說,還真別說,這確實舒服的很。”
再睜眼時,陳光磊隻見一勾斜掛於夜幕,顆顆繁星點綴其中。
他摸著隱隱作痛的腹部,爬了起來,不起來還好,一起來便見白天打暈自己的神秘黑衣人。
陳光磊滿腔憤怒找到了發泄口,他正準備指其鼻子,火力全開地問候其祖宗十八代。
黑衣人淡淡地說:“別幼稚了,再這樣無理……你真的會死。”
火焰般的憤怒被一桶冷水撲滅,陳光磊徹底萎了下來,剛站起來便又無力地癱坐在地,落魄無力地開口:“大人要小的做什麼,小的做便是,大人要說什麼,小的聽便是,隻求大人留小的一命,小的還有一個很笨的老爹要養呢。”
黑袍點點頭,從椅子上起身,與陳光磊盤腿對坐。
“我們來談談’善‘與‘惡’的話題。”
“大人請講。”
“什麼人可殺?”
陳光磊思考片刻,回答道:“殺人放火、奸淫劫掠者可殺,背信棄義、不仁不孝者可殺,摒棄道德、違背倫理者亦可殺。”
黑袍點頭算作認可,隨即又拋出一個問題,“當今人、妖、魔三族,你認為誰為‘善’,誰又為‘惡’。
陳光磊不假思索道:“人族為‘善’,妖魔兩族為‘惡’。”
“為何?”
仍是不假思索,“妖族食人長修為,魔族崇殺伐之道,皆有害於民,此之不為‘惡’乎?”
黑袍人與之辯論:“人捕殺妖與魔,抽其筋、拔其骨、放其血、剝其皮、去其甲,入藥煉丹,製造法器,為一己私欲而為,卻舉正義之旗,此之為‘善’也?”
黑袍人的反駁太過強力,強力到像是降維打擊,陳光磊啞然了,“但……我是人呀,我得站在人族的一方,就算不是正義的……不是陽光下的一方。”
黑袍人像長者傳授晚輩道理一樣,“為己族而戰是狹義的’善‘,若拋開族與族之間的差異,不對異族懷有偏見,致力於三族休戰、和諧共處這等福澤萬古的天下善事,才能稱作真正的’善‘。”
陳光磊呆愣地看著這個黑袍人好一會。
他被這通話震撼到了。
他心想,原來自己心中堅定不移的“”道”竟是自私的羊腸小道,若自己不為人,為妖或魔的話,怕也會改變想法,也會為自己的族群而戰吧。
愣神中,黑袍人起身,化為片片黑暗融入這寂靜的夜中,他留下了震耳欲聾的最後一句話。
“你的親朋摯愛被妖魔所殺,你會傷心難過悲痛欲絕,那與之相同的妖和魔呢,他們就不心疼就流不出淚嗎?”
陳光磊如夢初醒,回頭再望,卻空無一人,仿佛剛剛所發生的一切,確實是一場虛幻縹緲的夢。
咕嚕咕嚕……
肚子開始叫喚起來,陳光磊對此挺無語的,明明才吃完早點,結果一睜一閉之間日月流轉,白天變成黑夜,滿足變為空虛。
那能怎麼辦?吃飯唄,苦了誰都不能苦了肚子。
收拾好後,他借著月光照明,走入林間小路,向酒樓出發。
在路上,陳光磊心不在焉的,一直在想黑人的所言和所行。
首先,這神秘人所圖不明確。
如果說是一個人太寂寞,想找個人拋灑自己的學問和知識,那陳光磊是打死也不信的。
但是,他說的話確實是字字珠璣,不是格局窄小、目光短淺之輩可以道出的。
再細細品味,慢慢斟酌,陳光磊愈發覺得驚世駭俗。
三族和平共處,沒有異族之別,這種盛世真的可能存在嗎?
不知不覺間,潛移默化悄然進行。
晚風徐徐地吹,雖已踏入早秋,可還是有些不知疲倦的知了叫喚個不停,大底是炎炎夏日太短,心中愁緒太多了,宣泄不完,在心頭堆積成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