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有些餓了,才結束了購物行程。我們選擇在了一家湘菜館,那位老板聽著我們是湖南人,高興的說著他的家鄉、他的家人。
“你們放心點,我給你們最便宜的價格。出門在外的,不靠老鄉靠誰?那歌詞不是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麼?”生意人的話語惹來大家一陣哈哈大笑。
“怎麼不見你淚汪汪了?”夥伴逗了逗老板。
老板並不生氣,笑嗬嗬的解釋著:“男兒有淚不輕彈嘛,是吧?哭啦吧唧的是老娘們。”
“真會說話。”大家又笑了。
吃過飯,沒有再出去逛的意思,就買了幾副牌在房間裏鬥地主。
第二天,坐公交去了常平,當天下午,乘坐火車返回各自的目的地。我記得在打工前跟一位堂姐說過打工後的打算,等我賺到一筆錢再回家。那時她的外婆剛去世不久,我跟她說起了爺爺奶奶,說起了父親,那樣的境地,我根本就無法平息我內心的波動。
最後,我還是選擇了返回學校。從大一那年開始,家似乎變成了我的傷心地,每次回去,看著那間空房子,以及在櫃子上還沒有織完的毛線衣,我就忍不住流淚。
朋友說他給他母親買條項鏈,對於我來講,我隻能把這個願望存到來世了。
也許這個決定對父親來說,有些無情。但我跟父親說時,父親遵從了我的意見。我也就拖著病怏怏的身體踏上了返回學校的旅程。
坐在列車上,窗外一晃而過的景色在眼裏根本存不住任何影像,可我還是在努力的記住它,那是一處山頭,那是一處水田,過了這個村莊就該進入湖南的郴州了。
在列車上我碰到了一位年輕的小夥子,右手臂上紋著一隻狼。他問著我是不是出來打工的,我說是。他像遇見了故人一樣,說起了他在佛山的打工日子。
他在一間家具加工廠,這次回來實屬無奈。聽他說,廠裏的保安對他的哥們動手了,然後一黨人團結起來,衝進保安室,把那位行凶的保安揍到半死,當天晚上就送進了醫院。因為那保安是廠長的親戚,廠長怕他們繼續鬧事,無法收場,便趁著機會一個一個的開除。見著苗頭不對,他就自己閃了。
“其實,我們不是沒事找事。我們一個哥們的手被紮了,讓廠裏賠償,可他們硬是不肯,仗著人多欺負我們。我們湊錢把哥們送進了醫院,可廠裏仍然沒有賠償的意思。大家氣不過,才出手的。你看我的手。”
他把他的手伸出來給我看,指甲都快磨沒了,手指頭也比常人短了一些。
“家具加工廠都是這樣的,我們那幾乎每幾個月都會發生一次有人手被紮的事故。像我這樣的,還是特別小心,但長期的幹,手還是有磨損。”
看著他的手,嘴裏習慣性的說著讓他休息會,到底身體要緊。他說這次就是回家休息的,準備過完年再出去,估計還是會找家家具廠,到底工資比著其他行業相對高點。
我們還聊了虎門,他說那隻不過就幾個大炮而已,沒什麼可看的。
最後,我問了他手臂上的紋身。他告訴我他來自吉首,這是他們家族的習慣,從一出生就紋上了。恰巧我的大學也是吉首大學,如果要仔細的算,我們都是大湘西的老鄉。盡管我在東莞的打工生活結束了,可他仍舊將在那塊土地上延續著屬於他自己的打工生涯。看著他,我原本有些失落的心情有了一絲暖意,仿若我在東莞的歲月在他身上得到了延伸。
與他的交談,在我下車時停止了。我衝他笑了笑,然後頭也不回的走出車廂。
我想,每當我們回憶起這段日子,都會細細的咀嚼。這是社會為我們上的第一課,相比著其他人,這一課上的很生動,它把勞苦、堅忍、謙虛交給了我們。以後,當我們走入社會的形形色色,也不會忘記這段歲月帶給我們的啟迪。
就在腳碰觸到地麵的那一刻,我的心脫離了自己的身體,飄在哪無從可知。也許還是在東莞,也許在這位新結識的朋友身上,無論在哪,我都沒有拾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