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山,收拾一下東西,辦完手續,你就可以出去了。”侯所長一邊注視著這個吊兒郎當的“監犯”,一邊抖了抖手裏的黑蘭州,顛出一根,給古山點上。古山依舊保持著玩世不恭的笑容,斜著嘴角,猛的吸了兩口,“侯所,這煙三字頭的?”“啪!”侯所甩手就是一巴掌。在公安係統熬了近15年的侯占禮,自始至終見不得犯事的人那種狂妄外表下的自卑。但甩手的那一刹那,侯占禮有意無意的減輕了出手的力度,他知道古山和其他犯事的人不一樣,這是他第一次為一個犯事的人感到無比的惋惜。古山依然笑著,但眼神卻早已混沌了。走出監獄大門的那一刻,古山本能的向家的方向走去。一個原本是應該屬於自己幸福港灣的地方。但此時此刻的古山清醒的意識到,那個家已經沒有了。他能走出這個監獄的大門,是以淨身出戶的方式換得的,那個家不再和他有一絲一毫的關係。但他還是去了。他遠遠的看著柳林家園一棟502室,站了很久,直到隱約看到前妻王嵐的身影在落地窗前閃動,他才落寞卻又堅定的轉身離開。王嵐是河西堡鎮上有名的美女,當年追求她的人,從市井混混到蘭州富豪,各類人物都有,但王嵐始終敬而遠之,她的心裏始終隻有古山一個人。古山並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帥哥,甚至說可以歸類為醜,但古山的幽默,睿智,倔強,體貼無時無刻的吸引著這個25歲的姑娘。2個人如漆似膠的纏綿了2年,終於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但婚姻的開始,卻因為柴米油鹽的問題,讓2個人經常發生小的矛盾。王嵐愛古山,但女性特有的驕縱,讓她總是想讓古山寵著她,捧著她,她潛意識裏希望自己在家能像一個公主一樣,過一種簡單,卻又不失羅曼蒂克的生活。習慣了母親照顧生活的王嵐,在婚姻生活中,卻不是一個成功者,她甚至連自己的衣服都洗不幹淨,房間內總是亂糟糟的。古山回家後,總是很無奈的從新收拾一遍。“嵐嵐,結婚了,就要有個媳婦的樣子,家裏總是要收拾幹淨些啊,不然別人來家裏看到了,豈不是要笑話。”“差不多就行了啊。”王嵐眼睛盯著電視漫不經心的回答著。古山有些窩火,他看不習慣亂糟糟的屋子。“早知道你這麼懶,就不娶你了。”古山嘴裏嘟囔著。“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早早失去父親的王嵐,雖然懶惰,但把婚姻看的很重要,她希望自己能得到比別人更多的愛,彌補幼時缺失的親情。古山的這句話,觸動了她的神經,她不希望古山說出這種話,即便她心裏也很明白,古山隻是說的氣話。但不爭氣的眼淚,卻悄然掛在了她的眼角。“早知道你這麼懶,就不娶你了。”忙著收拾房間的古山,並沒有注意到王嵐表情的變化,反而有些氣惱,自己收拾房間就算了,王嵐怎麼還要和自己做這種無謂的爭吵。他甚至加重了語氣,表達自己的不滿。“你後悔了,是吧,古山!”王嵐衝過去,撕扯住古山的衣服,歇斯底裏的捶打起古山。古山有些蒙,不知道王嵐怎麼了。他甩開王嵐的手,質問道:“你想幹什麼?!”王嵐抹了一把眼淚,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抖抖索索的說出一句話“你給我滾!”“我滾?”古山愣愣的看著王嵐。他不知道往常那個溫婉佳人今天為什麼會這樣。工作的勞累,生活的摩擦,巨大的經濟壓力,對妻子今天的失望,這一切的累積,讓古山刹那間喪失了理智。“為什麼是我滾?這個家有你的什麼?這房子裏的一切都是我買的,是我用自己的血汗錢一分一分堆積出來的,你出過哪怕一分錢沒有?如果非要說走,那卷鋪蓋走人的,也應該是你!”“古山!!記得你今天說的話,你永遠不要後悔!”此時此刻的王嵐,早已經是淚眼婆娑。她撒氣般的撕扯著自己的頭發,衝進了臥室,收拾起自己的衣服。她癡顛的把衣服一件一件的砸進行李箱,她渴望古山能進來阻止她的行為,哪怕隻是給她一個不可抗拒的擁抱。但氣頭上的古山顯然做不到。看著不可理喻的妻子,古山憤憤的點了根煙,頭也不會的摔門而去。他寄希望與他的離開,能給妻子一個台階下,能讓今天這些無名的火焰被冷靜澆滅。古山和王嵐顯然都沒能真正理解對方的意思。王嵐看著離去的古山,咬著牙,不顧一切的離開家,回到了母親那裏。“哐、哐、哐。”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已經熟睡的王嵐母親李娟。當她打開門,看到雙眼紅腫的王嵐,以及寶貝女兒身邊鼓鼓囊囊的行李箱,她就已經知道,這是夫妻兩個人吵架了。“死丫頭,這是怎麼了?快進來,進來”李娟幫著王嵐把行李提了進來。王嵐看到疼愛自己的母親,想起今天絕情的古山,終於控製不住的嚎啕大哭起來。在哽咽蒼啞的聲音中,順帶著添油加醋般把古山的所作所為竹筒倒豆子一般,悉悉索索的說給了自己的母親。李娟悵然的聽完閨女的訴說,嘴上則有一句沒一句的安慰著。看到閨女也哭累了,便讓閨女先睡。王嵐也在整整一晚上的爆發中,迎來了困倦,雖然依然很生氣,但上眼皮和下眼皮的打架顯然占了上風。沒幾分鍾,就在一陣陣的抽噎中,熟睡了過去。看到熟睡的女兒,李娟拖著雙腿,坐到了沙發上。她忿怒與古山的無理,不應該如此傷害自己的閨女,更何況她知道王嵐有多愛古山。但隱約中,她禁聲自責起當初自己的種種無理。王嵐是自己和第一任丈夫王德中的孩子。但原本美滿的家庭,卻因為一起車禍崩分離兮。王德中的離世,讓沒有工作的她,辛苦拉扯了王嵐4年。直到遇到第二任丈夫黃守山。半路合道的夫妻顯然沒有什麼共同語言,但都是為了生活,湊活著結合在了一塊。黃守山,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守了一輩子自己的錢財。雖然貴為夫妻,表麵和氣,但私下卻並不信任李娟,加之自己的歲數又比李娟大將近20歲,因此他總覺得李娟會霸占他可憐為數不多的財產。他知道李娟沒有工作,要想生活,就必須依靠他。對此,他在家實施了嚴格的經濟政策,就連買菜這種小事,他都會親力親為,目的就是杜絕李娟剝離他錢財,哪怕隻有一絲一毫的機會。飯菜不合口,黃守山從來不會追究自己買菜的不搭配,隻會針對李娟來一聲嚴厲的嗬斥,用這種嚴苛經濟製度建立起來的威嚴,維護他弱不經風的尊嚴。李娟母女總是有用錢的地方,尤其是王嵐上學交學費時,黃守山更是幾天不給好臉色看,讓李娟母女在那段時間活的戰戰兢兢。但黃守山卻樂此不疲,因為他總能從中體會到一種莫名的快感。這種快感甚至讓他偶爾間會期盼王嵐下一次交學費的時候。一個過習慣了苦日子的女人,麵對即將出嫁的女兒,讓她感覺到了翻身的機會。做為一個母親,她不滿女兒麵對眾多條件優越的追求者,為什麼會選擇一個家庭條件一般的古山,但她又理解女兒追求幸福的權利,古山給予王嵐的愛,是其他追求者給不了的,這份愛如此踏實,使得做為一個母親的她,都為之側目。但李娟卻太想翻身,脫離目前經濟上的苦海。她讓古山出十萬元彩禮錢,金銀首飾五萬元,必須無貸款買套120平方米的房子,必須有一輛十五萬元以上的車**********種種用硬通貨人民幣累積起來的家,才能讓李娟感到踏實,她覺得自己的女兒得到了古山親情般的愛的同時,也要讓自己的女兒在物質上獲得滿足。同時,她必須為她自己的晚年找到一個夯實的靠山。一個農村出身,未讀過一天書的女人,很坦然的認為,她要想翻身,必須有足夠的物質基礎做鋪墊。她理解古山的苦衷,一個條件極為普通的家庭,要想滿足她的條件確實困難,但李娟又不想讓步,她太清楚那種沒有經濟大權的日子,是何等的煎熬。她最終隻能先考慮自己,她認為這是人的本性使然。正因為如此,兩家人當初在商談彩禮時,鬧的不歡而散。但彼時的李娟並不以為然,皇帝的女兒不愁嫁,更何況自己的閨女是個優質資源,不缺下家。但她顯然沒有想到,正是這種刻薄的條件,為王嵐今後的遭遇,埋下了一顆大當量的原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