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四月,天空湛藍,雲府內外紅綢高掛,遠看一派祥和喜慶,院內卻死氣沉沉,連走動的丫鬟仆人都不見幾個,一絲喜氣也無,處處透露著古怪。
“妧妧,都是爹娘沒用,爹娘對不起你,為了咱們雲家,舍了你的終生幸福,讓你嫁給玉麵小霸王衛容雋……”
雲夢妧閨房內,雲夫人邊說話邊掉眼淚,保養得宜那張臉,雙目紅腫。
衛容雋那個飛揚跋扈的紈絝,仗著祖上的軍功,仗著皇帝的恩寵,在京城橫著走,年紀輕輕,還未娶妻就收了十二房小妾。
偏這樣的人,還進了大理寺這種維護法紀的地方,真是荒唐!
雲夫人眼底含淚,看著自己捧在手心,嬌養了十六年的女兒。
烏發雪膚,身段玲瓏,饒是蹙著眉,也是水眸含春,楚楚動人。
若不是長了這樣一副好姿容,也不會被那玉麵小霸王看上,以長子雲錦安性命和雲家安危做威脅,非要強娶。
都怪她那個不爭氣的相公,除了司香一無是處!
人情經濟一竅不通,做了一輩子官,隻做到一個從四品的司香官,連兒子被同僚請去司香,冤枉了被謀害皇嗣都毫無辦法,最後被那小霸王找出端倪,拿捏住了雲府命脈。
“娘,事已至此,您就別傷心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是雲家有事,女兒也難逃厄運,女兒嫁過去,走一步看一步,斷不會讓自己吃虧就是了。”
雲夢妧柔聲勸慰,甜潤的嗓音,像是咬了一口多汁的蜜桃,說出來的話讓人心裏寬慰。
手心手背都是肉,兄長現在還在大牢裏關著呢,她怎麼會不明白娘親的苦衷。
她又安慰在一旁默默垂淚的嫂子,“嫂子,你別哭,人家都說有身子的女人不能哭,不然生出來的孩子會不好看,萬一真是這樣,倒是白瞎了你和我兄長的好相貌了。”
小姑娘太懂事,這時候還顧及著她,嫂子金玉聞言心裏更難受了,但是為了不給家裏添堵,硬是把一汪熱淚憋了回去。
雲夫人神色一頓,忽然想到了什麼,拿著帕子抹了抹眼淚,從袖口裏掏出一隻紅色杭錦袋子,一臉正色道:“妧妧,這裏是迷魂香和萎靡香,洞房之前在屋內燃上,娘準保這小子今夜不舉,近不了你的身!”
雖然不是長久之計,但是這種事……能拖一天是一天。
說完又從另外一隻袖口,掏出一隻白色小瓷瓶,“這是解藥,你燃香之前聞一聞,娘保你無恙!”
雲夫人名叫顧檀悅,祖籍金陵,大梁第一香料商顧衡的女兒,對香料了解頗多,拿出這幾樣東西自然不在話下。
“這……”
雲夢妧一臉為難,要接不接。
雲夫人以為女兒膽小,又說:“妧妧別怕,待你兄長出獄,娘想法子讓你們和離,聽說你大表哥在魯州就快任滿回京了,到那個時候,他一個三品的巡撫,還管不了小霸王那個四品大理寺卿嗎!”
雲夢妧倒不是害怕,隻是不知道娘親給的香料……有沒有自己準備的香料藥效足。
聽說那小霸王年幼時,跟著衛國侯習過武,萬一藥效不夠可怎麼辦?
“妧妧,”金玉從袖袋裏掏出一隻小錦盒,“這藥丸名叫不堅……”
都這個時候了,金玉一個有孕的婦人,在婆婆和小姑麵前說話也不避諱了,“隻要跟白酒同時服用,可讓男子七日之內臨門不舉!”
金家世代行醫,金玉打小就喜歡鑽研藥理,奇的怪的也是略通一二。
雲夢妧水眸一亮,忙從嫂嫂手裏將錦盒接過來,“這東西好,用一次保七天!”
“姑爺來迎親了——!”
外麵的小廝是家生子,哭喪著臉高喊一聲,迫於姑爺的權勢,偏偏語調還得裝作歡喜,整個人說不出的別扭。
雲夫人眼皮一跳,忙將錦袋塞到女兒手裏,“拿著,都拿著,到了那小霸王府上,記得凡事多留個心眼。”
“記住娘的話,越是霸道的男人,越是吃軟不吃硬,咱們雖是女子,但也不能吃眼前虧,關鍵時刻說幾句軟話也不掉肉,先哄著他,等時機一到,娘就讓你們和離!”
女兒容貌嬌媚,水眸楚楚,仰著小臉撒嬌的樣子,沒人看著不心軟。
鳳冠霞帔,纓絡垂旒,牡丹鳳裙,大紅繡鞋,雲夢妧做別了父母家人,在喜娘的攙扶下上了大紅花轎。
兩名陪嫁丫鬟和小廝,分別跟在轎旁伺候著,一路向夫家行去。
雲夢妧對琴棋詩畫、女紅毫無興趣,從小就醉心於藥理香料,一進花轎就掀了蓋頭,將雲夫人和金玉給的東西從袖中拿出來,在鼻下細嗅,分辨裏麵的藥性。
嫂嫂給的“不舉丸”是好東西,倒是母親給的萎靡香藥效差了點,沒有自己備下的剛猛。
對付衛容雋這種色胚,不用猛藥不行!
雲夢妧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被那小霸王盯上。
二月底湖水剛開化,雲夢妧悶了一冬,想著乘畫舫去遊湖散心,誰成想丫鬟領錯路,誤打誤撞,進了衛容雋那艘畫舫。
四目相對,兩人俱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