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真都記起來了。”婁全緩聲道:“我答應過她,你也答應過我。”
“是啊,答應過的。千年,實在是太久了,上一次花開是什麼時候?”
“八百多年前,再有一百多年,會重新開花,她……會回來吧?”
“我答應過你,不會食言。隻是……一百多年也太久了。”三醉輕一揮手,一道粉紅的靈光落在花叢之上,逐漸蔓延,籠罩起整片花叢。
“你……”
“最多七日,彼岸花開,她也會回來。”
這一句話,婁全等了太久,幾乎是眼眶含淚,激動著說道:“好、好!”
三醉看向婁全,見他小心守著枝葉,心中複雜。
六百年前,他帶殷殊前去龍潭神淵,最後卻沒將她好好地帶回來。
“四百年前,你找到我的時候,恨我嗎?”
婁全身子一僵,半晌,他站起身,保持著背對著三醉的姿勢,“是。”
“果然。”事到如今,得到這個答案,竟然是鬆下一口氣,三醉自嘲笑笑,眉眼低垂,愧疚道:“是我對不起你們。”
“那是四百年前。”
婁全忽的說出這一句話,三醉並沒有聽明白,他抬起頭,不解看著婁全。
“六百年前,當我得知殷殊殞命的消息時,我真的恨你,我匆匆趕至地府,卻隻見無邊無際的彼岸花枝,你告訴我將她放在曼殊沙華中寄養,花開之時再相見,我隻覺得可笑,可恨。”
“四百年前,我得到你蘇醒的消息,仍是不甘,便去找你。”婁全說著說著笑了一聲,他看向三醉,“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那次見麵,你躺在花間飲酒,念著消遣的打油詩。”
“記得。”三醉說道。
當然記得,當時的他悠閑自在,躺在花間曬著太陽,翹腿飲酒,說著什麼“萬花唯我傲枝頭,踏歌飲酒無事憂”,卻忽然被人搶了酒去,兩人奪酒打過一架,這才算了結。
四百年來,也隻有這一個人奪過他的酒,自然記得。
“可我無論如何都不能把你和當年的戰神聯係起來,你是活生生的,恣意瀟灑的,你身上是萬物生長的朝氣,可那個戰神,帶著殺戮血色,孤傲冰冷,就算是他馬上要死了,也十分淡然,心緒好像他的麵具一樣,沒有波瀾。”
三醉垂下眼,沒有說話。
婁全繼續道:“再後來,我與你相處多次,發覺你並不喜歡被人瞻仰,也並不喜歡擔負什麼大任,那時候,我覺得你可憐。”
“現在,於我而言,你隻是我的好兄弟三醉。”婁全上前拍了拍三醉的肩膀,“別想那麼多。”
默言良久,三醉拍拍肩上的手,回應自己無事,他舒緩神情,問道:“有一事,我想問你。”
“什麼事?”
“我到凡世這一遭,是不是你們安排好的?”
“是。這些年來妖族虎視眈眈,天帝不想你重蹈覆轍。”
“於是便將我投身於凡世,沒有法力,沒有仙身,妖族找不到我,你們為了保護我,還真是……”
“三醉,守護天下,不應該隻是你一個人的責任,也不該總是要你犧牲。”
“那藍清露呢?也是你們算計好的嗎?”
婁全輕歎道:“她隻是巧合,她比你晚降世,也不是因為什麼獸禽轉世為人需要更多的時間,而是因為要將不修仙的印記記在她的心上,好讓你能久遠待在人間,隻是沒想到如今她為了你,竟然真的決定要修仙。”
提起藍清露,三醉不禁淺笑,隻是聽到修行一事,他又帶上憂愁。
“如果不是因為我,她也不會有這樣的劫難。”
“所以……你到這裏,不止是因為要問我過去的事吧?你不想見藍清露?”
“我……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她。若我隻是一個無所事事,可以荒蕪度日的花仙,自然可以與她共守約定,隻是如今,她與我在一起,定然不得安穩。”
“那她是如何想的?”
三醉看向婁全,微微顰眉思索。
“從前殷殊也以此拒絕我,她隨你上天入地,福禍未知,便不肯與我在一起,可我並不在乎這些,愛一個人,本就不是隻得利益的事情,愛並非權衡所得。”
“可我……”
“你擔心她的安全,想要保護她,便想將她推開,可以理解,但……太過自私。”
“好,我知道了。”三醉輕輕笑著,“多謝。”
“你如今這般還真是讓我不習慣。”婁全無奈,“罷了,你回去吧,我就不送了。”
三醉吐出一口氣,身體都舒展許多,他抱臂踹了婁全一腳,看著他忍氣吞聲的模樣挑眉,“現在習慣了?”
婁全拿起一塊石子扔向三醉剛剛踢他的腳,“滾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