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世間還有半個時辰才登台，今天也就一出戲，”王曌望了一下，“也沒有點心吃……六哥哥你能不能帶我去水月堂後麵玩玩？”
王彧也依了她，水月堂後院栽了不少木樨，王曌踮著腳去摘葉子上的冰楞，玩膩了後她又溜到後頭旦角們化妝的內間裏去了，王彧一個沒瞧住身邊就沒了王曌的影。
王曌貓著身，她三哥哥同她說過，角們化妝要費好一番功夫，勾線描唇，頭帶晶瑩璀璨的頭麵才方能裝扮得恍若神妃仙子，自然，這些角們卸了妝麵那也是盡態極妍的好長相。
等會登台獻唱的是程世間，王曌貓進這內間裏自然也是為了瞧他。
一排排的小梳妝鏡都被布蒙了起來，想來是要用時才會掀開，蓋著平日裏便可免去擦洗。
王曌溜達了一圈，這一片就是沒人，並且她在後門口望了一眼，也沒看見幾個人在吊嗓子，零零散散地幾個灑掃的小廝。
人呢？
王曌正疑惑著，她耳朵一動，暗角處似乎有些悉悉索索的聲音……似乎有人在說話？
王曌膽大，她踮著腳走了過去，手指微微撥開一朵巨大的絹花，簾幔遮擋著王曌的身形，掀開的一條縫又足以王曌看清是誰躲在此處議事。
那是兩名穿著長相都不俗的年輕男女，王曌沒見過不認識，但她能感受到這二人之間的氣氛似乎並不對頭。
“要等到什麼時候？”那名女子問道。
男子說道：“……總得先避一避，風頭還沒過去……”
女子有些不耐，又哭又鬧道：“那我們怎麼辦？現在還能出去嗎？我們能去哪啊？！王家人一定不會放過我們的！”
男子隻得安撫道：“好了，晚點再去看看，總要等上一等，就剩下我們兩個想必出城不會太難……”
躲在一處的王曌算是聽懂了兩人的對話，和自己家有關？
這兩人是誰？
一隻手無聲無息從王曌身後伸了過來一把捂住了王曌的口鼻！
發不出任何聲音的王曌費力地扭頭想看清對方是誰——！
王彧捂住王彧的口鼻，在王曌返頭看到他時——王彧微微搖了搖頭。
不要出聲。
王彧眨了眨眼示意自己明白。
王彧抱著王曌，他麵上沉穩注意著腳下與身側，不想碰到某一處而發出聲響使那二人察覺到他與王曌的存在。
水月堂在石頭巷裏也是算得上的去處，因此留給登台之人的梳妝內間並不小，王彧從沒來過這種地方，最好的方法便是沿著先前進來的門走出去。
王曌伏在王彧的肩頭，小手還緊張地捂著自己的嘴巴。
王彧走到門前剛想掀開簾子——一截細白修長看似柔弱卻又充滿力量的手臂便從外間輕輕將簾子微微挑開了。
紅布簾映襯著一截白皙的手，強烈而鮮明的對比讓王彧不得不抬頭看向來人——那是一張上了半麵妝俊美臉龐，一半濃妝豔抹如同話本裏的桃妖另一半卻又無比俊美讓人能清楚的知道他的性別。
程世間即便不笑嘴角也是上揚的，眼波更是瀲灩，他見到王彧王曌年歲尚幼且在眾人梳妝的內間，正欲開口輕聲詢問：“二位……”
——王彧抬手並指覆在程世間的嘴唇上，他單手抱著王曌，麵容冷峻，標誌而又上揚的瑞鳳眼中是無聲的警告。
別作聲，我要走。
程世間是登台見眾生相的人，單看王彧的氣質儀態就知非同尋常。
程世間雖未能梳完妝麵，但已然綰好了發髻帶上了三釵多寶頭飾，他側身讓出了路，頭上搖晃寶石發飾亮晶晶地恍惚了王曌的眼。
王彧從程世間身邊走過，王彧輕聲道：“還望先生忘記此時看到的一切，來日定有重謝。”
“告辭。”
程世間聽見少年的話，他瞧著兩人走出水月堂後院，嘴角露出一抹笑。
先生？程世間都快忘了有多久沒有被人這樣稱呼過了。
還真是……好修養。
程世間那抹自嘲的笑停留在臉上後轉變成了濃濃的無奈，他望著四方的簷角，眼中的光一閃而過，終究是有機會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