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

匆忙的腳步聲擾亂了夜色的寧靜,緊接著大片光亮分散遠去。

李明縮在牆角的陰影裏,揉了揉麻到酸疼的腿腳,趁著人聲遠去,連滾帶爬地扒開圍牆堆積的木柴,從破損的牆洞鑽出。

那狗洞實在是太小,昨日又下了雨,他頭發和衣衫都沾了泥土。李明此時卻什麼都顧不上了,隻想離開這令人心煩的地方,最好是永遠不要回來才好。

順著之前摸索好的路線,李明順利出了城。他不敢停下,強撐著一口氣又跑了一段路,直到周遭連樹木都少得可憐的地方才停下。

他出門走的急,懷裏隻揣了銀錢,荒郊野嶺得連隻狗都沒有,空有錢也用不上。

李明到底是個嬌少爺,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第一次離家出走已經累到說不出話了。

他瞧見稍遠處有座破廟,想著總好過風餐露宿,咬著牙拖著一身疲憊走去。

需要遮風擋雨的不止他一個,李明聽著門內的聲響,猶豫了幾番還是推開了門。

盡管戲本子裏的惡霸土匪在他心裏轉了一圈又一圈,可他實在是太累了,現在也隻想找個地方歇會兒。

院內停著一頂喜轎,木質雕花,朱漆鋪底飾以金箔,一眼望去金碧輝煌,無不精雕細琢。另一側擺著紅妝八十一杠,禮樂器具眾多,就連寺廟破舊的門窗都覆了有囍紋的紅紙。

李明將其收入眼底,心想大戶人家的婚嫁就是奢侈,想來應當也不會為難他這過路的破落人。

李明向管家模樣的人講明來意,那人客氣的請他稍作等候,說要同自家小姐彙報一聲。

李明這會才想起自己一身狼狽,對著水缸整理麵容,月白的袍子滿身泥濘,發簪也跑歪了頭發胡亂貼在臉上。

他皺了皺眉頭,饒是自己瞧了都嫌棄,那老伯竟能麵不改色的和顏相對,不愧是大戶人家出來的管家!

大抵過了半刻鍾,管家將李明引到西廂房,囑咐他明日卯時送親隊伍啟程,莫要衝撞了喜事。

李明連連點頭,笑著同他道謝,祝賀小姐喜結良緣,百年好合。

管家說了幾句客氣話向他作別。

李明借著月色將屋子看遍,床榻落滿了灰,但看著至少還算結實。反正身上的衣袍怕是也不能要了,和衣睡還暖和些,明日買套新的就是。

李明說服自己正欲躺下,敲門聲打斷了他動作。

“我家小姐說相逢即是緣分。夜裏清冷,給公子送壺熱茶暖暖身子,也當是她大婚喜茶沾沾喜氣了。”

李明脫了外袍將床榻掃幹淨才放下被子,又用尋了個幹淨的邊角擦擦手,回身坐到桌前。

這小姐當真是極好的女子,命人送來被子,又送了茶水點心。若不是將要成婚,他都想趁這機緣結識一番。

李明奔波一路又累又渴,隻想趕緊填飽肚子好好睡一覺。

隻是這一覺睡醒,他從此便多了一個身份,一個他就算活了兩百年也不能跟自己有直接聯係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