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二十九年九月,中州大水,遣使賑恤。
這是永平洪災裏覆蓋麵積最小的一次,並未波及到洛陽。
中州繁華,養的官員膘肥體壯,政事鬆懈,多年來未曾加固堤壩,才有了這樣的禍事。
若不是上一任中州長官年年修築,哪裏撐的了這麼些年?
帝聞怒,砍了一批中州官員,又選了一批,約莫明日便可到達。
長安與洛陽離得並不算遠。
洛陽的官員們早早的就預備上了——是離災區最近最好的城了,新任官員們怎麼著也得來此地歇一歇,了解了解情況。
沒曾想,第二日人家還沒來,直接去了災區。
也是那時,人們才知道,新任的中州刺史叫柳歸,正是新科狀元,也是新封的忠信伯。
這可是震掉了不少人的下巴,年紀輕輕又無資曆,竟當了繁華之地的刺史!
若說是為了補償柳歸父親柳遠的冤案,一個忠信伯不就是了?怎麼又給了個刺史?
又有小道消息傳,這柳歸是長公主看上的乘龍快婿,一聽,便也了然。
長公主與當今一母同胞,地位非比尋常,給未來的女婿討個好差事不難。
這可真是不知讓多少人暗地裏酸掉牙。
心中羨慕嫉妒,總是忍不住私下討論幾句,尤其是這洛陽有名的青樓——蒔花館。
文人墨客疏解愁緒,飲酒享樂之地,酒一上頭,便多了冒犯之語。
“哼!靠女人,靠死全家的貨色!”一個穿得金燦燦肥頭大耳的男子強行摟著一個姑娘,大聲嚷嚷。
沒頭沒尾的,所有人都聽懂了。
笑出來的,多是喝醉了,頭腦不清醒的人。
也有聽了皺眉的,倒也沒說什麼。
能入蒔花館的大多非富即貴,聽說長安那邊都有人來!
誰知道對方的身份?
萬一得罪了,那可……
那男人又喝了一杯酒,罵罵咧咧地粗喊著:“小白臉!竟能得了長公主的青睞!容樂郡主花容月貌的,那小白臉好福氣呀!賤人一個!乞丐出身的,也配!”
聽者皆側目,柳刺史雖說流落在外,背負父親冤案多年。但那可是正經文官世家出身,父親柳遠是前任大理寺少卿!有名的天才神判!
怎麼能說是乞丐出身!
眾人分不清話裏的真假,也或者說不敢談及,空氣凝固了許久。
“給我提鞋都不配!”男人哼哼著,還想繼續說。
一個酒杯從三樓扔下,直直砸上了頭,一道血流下。
跳舞的奏樂的停下,麵上也不驚訝,反而是看戲的模樣。
男人一愣,摸了下自己開瓢的腦袋,衝著樓上大喊:“哪裏來的小兔崽子!竟敢打我?!知道我是誰嗎!看我不弄死你!”
說著就往樓上走,一轉彎,竟僵在了原地,狹長的眼睜大。
樓梯上,身著淺綠長裙的女子緩緩而下。
她梳著墮馬鬢,頭僅插著一個步搖,輕輕搖晃,似要晃到人的心裏去。
“我砸的,你待如何?”芊荷用餘光看了他一眼,隨後欣賞起自己剛做的指甲來。
男人咳了一聲,滿臉的癡迷之色,搓著自己肥厚的大手:“姑娘,我阿耶可是吏部尚書,隻要你跟了我……”
“尚書之子,怎可能如此輕浮。”芊荷滿臉的不屑,轉頭對著身後的龜公道:“把人給我扔出去,打。”
男人又是一愣,沒想到小女子這麼剛,竟敢懷疑自己的身份!
他拔高聲音:“你敢!你信不信你今日若敢打我!我阿耶定拆了你這蒔花館!你們……”
龜公毫不猶豫地將抹布塞進他的嘴,堵住那人一嘴子的威脅,扔出了蒔花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