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穿透明赫後背的時候,她像是用盡了全部的力量。
可直到這一刻,她還心存幻想。
她覺得自己太傻太蠢了。
明赫被刺,太後被解救了。
場麵一度混亂,沸反盈天,所有人爭先恐後地跑去護駕,把他們的君王和太後包圍在中心。
那些瓦剌死士被早已埋伏好的火銃和弓箭雙重夾擊,紛紛倒地。
肖崇躲在角落裏,手中的弩箭對準了人群中的劉知微,這一場混亂是處置劉知微的最好時機。
身後有人拽住了他的衣袖,他悚然一驚,回頭見是一身素衣道袍的白敬宜,盡管知道她已經不是皇後了,他還是跪下行了禮。
“這是陛下安排給臣的差事,娘娘就不要過問了。”
白敬宜淡然道:“陛下此時定然已經改了主意。”
肖崇道:“娘娘,你這是何必,你明知道是貴妃……她害死了劉千戶……”
白敬宜輕輕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了,轉身離開了。
明赫倒在丹陛上,他看向魏毓言,眼中冰雪褪去,柔光一片,伸出手撫摸她的臉頰,手上的血沾了她一臉,他想掏出帕子擦拭,可傷口劇烈的疼痛讓他動作越來越遲緩,帕子掏出來的時候,他已經無力再舉起手。
他要做的事都完成了,唯一的愧疚和遺憾便是留下她一人在這世上。
還好,他既是給皇帝通風報信的人,也是救下太後的人,隻這兩件應該能保她和孩子後半生無虞了吧?
這是他自己做的孽,他也忘記了自己當初一心把她劫出宮是為什麼了。
是為了報複明澤的袖手旁觀嗎?還是他為自己的私心找的借口?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她怔怔看著他,猶如身處混沌,所有的思考和憤怒都停止了。
他淡然一笑:“言希……別怕。”
“言希,別怕”
這句話猶如一記閃電。
敲開那層堅硬的外殼,他還是那個柔軟溫和的少年。
過去的那些吉光片羽猶如紛飛的桃花在她麵前閃現,他說“如果可以,我也可以為你去死”,他在桃林裏抱著她說“你以後是我的了,你這輩子都跑不掉了”。
到底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
她抱著頭尖利地哀嚎了出來。
秋霜和永熙公主想要拉她起來,被她拒絕了,她坐在明赫身邊看著他。
所以是他換了他們的水?所以他知道那幅梅花圖裏有什麼?所以這把匕首就是給她準備的?
“為什麼?”
她抱起他的上半身,將他攬在懷裏,溫熱的血染了她全身,她怔怔地盯著他追問。
他卻緩緩閉上了眼睛。
一年前的這個時候,秦二郎在她懷裏死去了。
如今是明赫。
這是老天給她的詛咒嗎?
“為什麼?”
她還是想問他。
南榮信坐在丹陛上,身邊圍了一圈想要立功的士兵拿著各種武器對著他,等待皇帝的命令。
他也不看魏毓言,仰頭道:“為什麼?還不是為了給你一條活路,你現在救駕有功,是大功臣,以後誰還敢為難你。”
“那他為什麼要囚禁我?你們一開始確實是想利用我吧?”
“唉喲,這我可不知道,要不然你還是問他?”他不耐煩地指了指明赫。
默了一會兒,他才緩緩道:“一開始怕你被太後殺了,後來大概是舍不得你,利用,也有,哎,人嘛,從來都是很複雜的,我這侄兒或許不夠磊落,做事也沒有章法,但事到如今你不用懷疑他對你的感情。”
他冷眼瞧著那群簇擁著皇帝和太後的人。
他對著明赫的屍體道:“傻小子,你瞧,有什麼用呢?皇帝就是皇帝,太後就是太後,有誰介意他們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呢?”
魏毓言看了他一眼,冷笑一聲,他說的何止是明赫,也是他自己。
他們根本不是謀反,不在意失敗還是成功,明知是埋伏,也義無反顧走了進來,隻是想洗清親人的冤屈,還他們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