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金碧輝煌的庭院坐落在一片湖麵上。湖麵上碧波蕩漾,一層蓋一層,湖水就像那碧綠的綢緞,在和風的愛撫下,漾起層層波紋,那金色的陽光灑下一把把碎金,把湖水劃出了粼粼波光,一條魚兒出水麵,一隻水鳥俯衝下去,叼起魚兒向庭院飛去。
莫依戴著鬥笠,抬手挽開薄紗看著湖中央裝飾的富麗堂皇的庭院打了個冷顫,嘟囔著:“壞了壞了,衝我的荷包來的。”
這時一位老翁駛著一隻船來了,他慢慢將船挪到莫依和七楓跟前,笑著說:“兩位為何站在這裏不動啊?”
莫依抬腳想要上船,不曾想老翁卻一撐竹竿把船挪開了,他再一撐船篙,小船掉頭走了,他大笑著離開:“船兒船兒,咱們隻渡那有緣人,這無緣的人…哎喲!”
老翁蹲在船上,他脖子上頂著一個鬥笠,他咽了咽口水,化回本身,卻是一個看著也就六七百歲穿著桃粉色衣衫的孩子,他瞪著眼睛看著一臉不悅的莫依,視線又挪到她的頭發上,他皺著臉,擠出幾滴淚來,開口卻是孩童的聲音:“大大大人,我還小,您就放過我吧,我就開個玩笑,主要是咱閣主確實有規矩,您隻能踏著水走過去,不然閣主他是不會給您卜卦的。”
莫依把鬥笠戴回去,什麼也沒說,轉身腳下一點,輕飄飄的落到七楓麵前,那孩子見她走了,長長地鬆了口氣,連忙爬起來撐著船溜了。
“七楓。”
莫依站在水麵上,腳下的水麵漾起層層波紋,她將鬥笠的薄紗撩上去,那雙多情的桃花眼裏噙滿了笑意和柔情,莫依伸出手去,看著她問:“敢下來嗎?”
七楓點點頭,剛把手放上去,卻不想莫依一使勁將她拉入懷裏抱住她,七楓的腳踩不著水麵,莫依呼出的氣又都打在她脖子上,她拍了拍莫依的手,紅著臉問她:“莫依,你做什麼?”
莫依把頭埋在她發間,悄悄吸了口幽蘭草的香味,心裏想的卻是也沒聽說過幽蘭草的香氣會讓人上癮啊,可偏偏七楓身上的香氣卻能侵入她的骨髓,擾亂她的神智。
莫依慢慢把七楓放下去,先讓七楓一隻腳點了點水麵,確認了七楓確實能站在水麵上,這才慢慢的把七楓放下去,莫依捏了捏她的耳垂,說道:“走吧。”
七楓追上莫依拉起她的手,食指一下一下的磨蹭著莫依帶著薄繭的掌心,七楓見莫依的耳垂越來越紅,咬了咬唇,出聲問她:“莫依,你為什麼總愛摸我耳朵啊?”
莫依的耳朵發燙,她本來就白,這樣一襯,顯得她耳垂紅的滴血一般,伶牙俐齒的醉塵大人此時根本不知道如何替自己辯解,她剛開口:“不是,我是…”
七楓湊到她麵前,與莫依離得極近,她糯糯的說:“你喜歡,那我戴個耳環好不好。”
莫依屏住呼吸,她覺得連心髒都停了一瞬,眼前的七楓一點耳垂,一隻耳環掛在她右耳上,金色的小鈴鐺搖搖曳曳,玫紅色的流蘇垂在肩頭,莫依腦中轟的一聲炸開,她轉過身去,咬著自己的手背,七楓現在的模樣,不正是她夢裏所夢到的嗎,不對,夢裏的七楓隻穿了件桃紅色裏衣,還被扯得鬆鬆垮垮的,三千青絲散落在被間,與那紅色流蘇纏在一起,她的金鈴隨著莫依腕上的銀鈴兒發出陣陣清響……
“莫依你怎麼了?是不喜歡嗎?”
七楓擔憂的看著她,自己千想萬想也沒想著能把人給嚇著啊,七楓還想給莫依一個驚喜呢,穿耳那麼疼,想著莫依喜歡捏她左耳,她還特意將耳環戴在了右耳上,沒成想卻辦錯了事,七楓歎了口氣,慢慢朝莫依走過去。
莫依聽著身後叮鈴叮鈴的鈴兒聲近了,她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來,看著一臉不知所措的小鬆鼠,噗嗤一聲笑了,撩了撩七楓那紅色流蘇,低下頭看著她說:“七楓,你和我在一起別總這麼小心翼翼,我會傷心的。”
七楓垂下眸子,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水光,她抬起頭固執的問:“那你,喜歡嗎?”
莫依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說:“喜歡這件事,還是要以自己為主,你又不是為了別人的快樂而活著,不管那個人是誰,他否定了你的喜歡,就是想否定你,你不能因為別人的喜歡而弄丟了自己。”
莫依看著頭越來越低的七楓,咬了咬舌尖,眼眸裏翻湧著複雜的情緒,她輕聲說:“喜歡的。”
七楓抬起頭來淚眼朦朧的看著她,莫依的心好像被人攥緊了一樣喘不過氣來,莫依攥緊了衣角,此時她的薄紗落下來遮住了她,莫依的聲音很輕,七楓聽得不是很清楚。
“七楓很漂亮,鈴兒我是喜歡的。”
七楓沒再去牽莫依的手,隻是衝她一笑,泰然地說道:“莫依,我們快走吧。”
鈴兒叮叮當當的走遠了,莫依站在那,她摘下鬥笠,露出滿眼的失落。
可莫依說的是:“我們七楓真的很美,很漂亮的鈴兒,我想,我不是喜歡這個鈴兒,我是喜歡你的。”
可七楓並沒有聽清,而莫依也並不知道七楓沒有聽清她的話。
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
那廂廡遊廊,悉皆小巧別致,不似外邊軒峻壯麗,且園中隨處之樹木山石皆在,隻是這大堂裏,怎麼一個人也沒瞧著。莫依看著牆上掛著的字幅。
錯把夕陽當歸屬,半身傷來半生苦。
且聽樓外梧桐雨,淺釋兩地相思苦。
思念乘浪三萬裏,餘生寥寥解輕舟。
何人借我一壺酒,傾入江湖洗白頭。
“曲盡酒罷話閑愁,山花一簇向自由。”
七楓念著其中一處字幅,她下意識的去看莫依,卻發現莫依正笑盈盈的看著自己,七楓湊過去說:“這些倒像是一個人寫的。”
莫依退開一步,看著高高掛起的字幅說:“還是個受了情傷的人。”
“哈哈哈,我已等候二位多時,二位請到樓上來吧。”
莫依抬頭,卻並未看到人影,就連扶梯也沒瞧見,正在她想著是不是要飛上去時,隻聽嘩啦嘩啦的銅錢碰撞聲從樓頂傳來,一枚枚銅錢從二樓漫下形成了一道扶梯,銅錢為階,金幣為扶手。莫依攙著七楓邁上台階,心裏暗想這千機閣閣主定是位年輕人的手筆了。
果不其然,到了上麵,一個帶著半麵金質麵具的年輕男子搖著扇子笑吟吟的看著莫依和七楓,還未等莫依說話,他便一展扇子,手指一勾,一串銅錢綁住七楓的胳膊把她拉進了屋子,男子對著莫依一拜,說道:“大人,還請稍等片刻。”說罷他轉身進屋,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七楓姑娘,好久不見,你怎麼變矮了?嘶,相貌也…好像小了幾歲,哈哈,保養得不錯啊。”
那人自顧自的說著話,拿著一把紫檀小壺倒著茶,七楓聽得一頭霧水,她遲疑了一下,小心的問:“你,認識我?”
那人手下一頓,放下茶壺,摘下麵具,麵具下是一張俊朗的麵孔,隻是眼上有一道長長的傷疤,他歪了歪頭說:“七楓姑娘,我是南宮希啊,幾千年沒見你就把我忘了?”
七楓更糊塗了,她搖搖頭說:“你認錯人了,我今年才不過一千七百來歲。”
南宮希眸光一暗,低頭看著茶杯中漂浮著的茶葉,他抬起頭來哈哈一笑,撓了撓頭說:“是我把你記錯了,你長得與我一位客人很像,我曾給她算過命格,卦象十分有趣,她又許久沒來過了,故而常在心裏掛念,這才把你們混淆了。”
七楓看著他問:“那位客人也叫七楓嗎?”
南宮希的笑容僵了一下,他又撓撓頭說:“七楓是她給自己取的名字,說什麼閑暇時,臥聽七月楓聲。大家也都那麼喚她,但她本名是喚作段潯楓。”
七楓點點頭,‘七楓’這個名字也是她自己取的,父親隻會用冰冷冷的‘你’來招呼自己。段潯楓,若是父親也能給自己取個這樣的名字該多好,哪怕他再不喜歡自己,叫自己的名字時,也能讓自己感覺與父親之間是還有著血緣的紐帶聯係著的。
南宮希見七楓低落下去,連忙提醒她,“七楓姑娘,你這次來是想算什麼?”
“我想算我與一人的緣分。”
南宮希攤開幾枚銅錢,他撚起一枚銅錢在桌子上轉著,眼底的霧氣散去,眸中絲絲縷縷的笑意漫開,他小聲說:“還真是回回都一樣。”他輕咳了幾聲,壓住那枚轉動的銅錢,問七楓:“那七楓姑娘認為,這故事,最重要的是哪一部分?”
七楓不知想起了什麼,眼底閃過一絲柔情,她抬手撫了撫發間的緣君,輕笑著說:“故事啊,故事有開頭過程和結尾,結尾不過是開頭和過程的總結,我還是更享受過程。”
莫依看著端坐在那裏喝茶的南宮希,打量了他半天,“你…嘶,你不是那個,花族那個自稱天下第一劍要和我論劍心劍道的小子嗎?怎麼在這給人卜卦了?”
南宮希一口茶差點嗆死自己,“咳咳,咳咳咳,大人那都,咳咳多少年的事了,你就別說出來了,臊的慌。”
莫依喝了口茶,慢悠悠的說:“你不是已經是天下第一劍了嗎?怎麼不去仗劍江湖,行俠仗義,普渡天下了?”
“哎呀,大人,您別說了。”
南宮希雙手合十,求饒道,莫依放下茶杯,看著他認真的說:“我隻是真的覺得很可惜。”
南宮希撩了把頭發,他自嘲般的笑笑,“我劍心已毀,我把老夥計封了扔到鍛爐裏,就換回來這麼件東西。”南宮希摘下金麵具,拍了拍它說:“哈哈,老夥計都知道幫我遮著醜呢。”
莫依看著他,深邃的眸子摻雜著絲絲惋惜,“為了個姑娘,搞得如此狼狽。”
南宮希低下頭去,“可我的劍心就是她,哈哈,我以為她喜歡的是天下第一劍的名號,卻不想她愛的是那個人。不是,大人是怎麼知道的?”
“這個啊,當年你、那個小風鈴花還有前天下第一劍的話本子賣的可好了呢。”
“大人今日是來取笑我的嗎?”
莫依轉著茶杯,心裏說不出的煩悶,她苦笑著說:“我自己都自身難保了,哪還有資格來取笑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