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歲那年,一個平常的秋日,陽光和煦,落葉翩飛。

父親帶著剛從幼兒園裏接出來的弟弟。開著他的軍綠色jeep來接我放學。

陽光灑在父親挺拔的肩上,原本不喜不怒的神色,此時仿佛有一絲淡淡的哀傷

5歲那年,父母第一次吵架,那日的父親仿佛變成沒有感情的野獸,我聽見母親被打的慘叫連連,自那以後,他們貌合神離,父親便很少笑過……

但他對我們,還是和以前一樣溫和……

弟弟也和原來一樣,開心地和我分享他在幼兒園裏的趣事……

我和弟弟都以為,回家就能吃到母親做的一桌美味佳肴。

我們從沒有為了任何事痛苦過,惆悵過,就算調皮挨了打罵,也會得到父母的擁抱和禮物,可是從這一天起,我不得不長大,擔負起長姐如母的職責。

屋子裏靜悄悄的。我輕輕推開了母親的房門。

眼前的一幕,至今都是我和父親最痛苦的回憶。

母親的手腕放在一個盛滿血水的盆子裏。

她靜靜的躺著,沒有任何表情,仿佛這個世界她從未來過……

我愣了,待反應過來,我大聲的叫爸爸。

弟弟跑過來張望,我捂住了他的眼睛。淚水從我的眼裏簌簌滑落。

父親也愣在了那裏。

幾秒之後,他狂奔過來。探了探母親的鼻息。

然後他抱起母親,飛快的跑了出去。

我沒有跟上,弟弟在我的懷裏掙紮。

我看見母親的枕頭旁邊有一個厚厚的本子,我想,是不是她的日記……

我放開弟弟,拿起那個泛著潮濕的本子。

拉著他回到了我的房間。

我怕再看到那個盆子,可能我暈血的毛病就是那時得的吧,因為暈血,我拒絕傳承父親的衣缽。

我好怕母親再也回不來了。

我抱著弟弟,他安安靜靜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懂了什麼。

翻開第一頁,就看到母親密密麻麻的字跡,

本子上一個一個水圈,微微模糊了淡藍色的字,

混合的,不知是母親的淚水,還是我的淚水

母親很少給我講他小時候的事情。可能是太痛苦了,不願意回憶。

直到今天,我才從母親的自傳裏了解了她的一生。了解了她悲慘的命運。

她幾乎寫盡了他過往的所有事情,她一生中所有的經曆。

我從不知道母親原來心思細膩,是個戀愛腦,會對這個世界有那麼多感受。

我一直以為。她隻是一個平平常常勤勞愛美的女人,沒有文化,不愛風雅,相夫教子,樂享天倫……

在我眼裏,完美的父親,對母親來說,卻是困住她一生的噩夢,也是從這天起,我知道了自己並不是父親的親生女兒,哪怕他對我視如己出,因著他間接害死了我的母親,我也開始恨他……

我看著母親的字,淚水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母親對我講述起她悲慘的一生……

你知道我出生的小山村,很窮。但是你不知道,不止窮,他比你想象的要齷齪許多。

我從小經曆了無數的糟粕,不隻是重男輕女。

我的大姐姐,為著媒婆送的幾千塊錢彩禮,煙酒和麵包,被父母賣到了外村當續弦,從此沒了音訊。

父母從沒有為大姐而感到內疚過,哪怕大姐再勤勞。

父親喝著酒。母親捏著錢。他們都很高興。

那時候我還小,四五歲吧。我不知道,大姐姐還能不能回來

那天大姐哭的撕心裂肺,我和二姐也跟著哭,二姐攥著大姐的手不願放開,母親就用指甲狠狠摳她的手背,二姐吃痛鬆了手

大姐被母親推給媒婆。然後頭也不回的轉身回屋,父親更是沒有出來看過一眼

媒婆帶著大姐走後。破舊的院門。被一腳踢上。

我拽著二姐起身。看見二姐的手上全是母親摳出來的月牙印。每個指甲印上麵都是血跡。我不知道母親為什麼那樣狠。

二姐依舊哭的撕心裂肺,沒有人管我們

二姐哭累了。去洗母親的衣服,然後割草喂雞,燒火做飯。

平時都是二姐給大姐打下手的。大姐走了,我就去給二姐打下手。

反正母親見不得我們姐妹閑著。不論是我還是姐姐們。

隻要被父母看見,我們休息一會兒,那必然是一頓拳打腳踢

我下麵還有兩個雙胞胎弟弟,他們是在母親的房裏長大的,

不像我們姐妹幾個。擠在破舊的倉房裏,屋頂是茅草和木板,四壁透風的牆。

被子破了洞,露出黑漆漆堅硬的棉花,到了冬天冷的刺骨。

原來我們姐妹三個抱在一起取暖,可現在大姐走了。我和二姐依偎在一起取暖。枕著淚水睡著

我們姐妹都沒有上過學。到了上學的年紀。因為村裏的女孩子都沒有上過學,所以我們也沒有想過。

二姐14歲那年。她沒有和我有過多的告別,就失蹤了。

母親原想給他找了一個人家。聽說是鄰村一個老光棍。早年打死了媳婦,隻有一個兒子,出去打工再也沒有回來。沒有女人願意跟他。

母親聽說彩禮有2萬塊錢。所以便給二姐定了下來

二姐聽說了這件事,和我說,小妹,14歲之前,一定要想辦法逃出去,如果過幾年姐姐混好了,有能力了,一定過來接你

我不知道姐姐是什麼意思。這麼多年,我已經麻木了這樣的生活,不知道外麵會有更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