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目前沒有生命危險，肚子裏的寶寶也很健康，不過她平常是不是經常喝酒作息混亂啊，要不是底子好，情況可就另當別論了，孕婦要很注重休息的。你這個做丈夫的，不把老婆看好，你幹嘛呢……”
醫院的消毒水氣味隨著流動的空氣飄入鼻腔，江淺還沒睜開眼，就先意識到自己必定是躺在雪白的病床上，臉色慘白如紙。
一如三年前父親被水泡到發白的身體在病床上那般觸目驚心。
明明父女倆約好了一起去釣魚，明明父親已經決定讓步不再逼她離開警局，明明隻要她按時到達約定的地點，三年前那一起命案就不會發生。
偏偏因為自己鬧脾氣，晚到了半個小時。
就是那半個小時，已然天人永隔。
她永遠無法原諒自己，無法接受在醫院的太平間看到父親再也無法睜眼的模樣，於是她理所當然地討厭醫生，討厭醫院，連帶著討厭了所有類似於醫院的氣息。
但是，其實她隻是恨自己，而已。
“淺淺，醒了麼？”
陸遇抬手抹去她眼角溢出的眼淚，嗓音一如既往地溫柔：“你睡了兩天了，醒了起來喝杯水，好麼？”
江淺眼皮睜開，呆滯的目光望著天花板：
“鄭關……沒了吧。”
是個問句，她卻用了肯定的語氣。
還沒等陸遇答話，她又問：“楊高呢，他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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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安醫院的ICU門前，薑明月身上的白色西裝已經兩天沒換，衣領袖口處不難看出點汙漬。
她看著門上“搶救中”的字樣，雙手交握成拳，許久後忽然紅了眼眶。
趙局步履匆匆從現場趕回來，沾了血的外套都沒來得及換，就抓著院長的手啞著嗓子說：
“老陳，這孩子無論如何你都給我救回來，不然我、我到地下怎麼跟老江交代……”
院長還沒張嘴，趙局忽的加重了語氣：
“必須救回來！”
病房外的等待是時間在這世間留下的最可怕的痕跡，薑明月虛脫般靠著椅背：
“老趙，你老實跟我說，楊高怎麼會傷成這樣？！”
兩天前抓捕鄭關的行動兵分兩路，一路由陸遇帶隊，去往春江鎮解救江淺和抓捕鄭關；另一路由趙局親自帶隊，根據江淺留在玫瑰酒吧的線索去救姚予和楊高。
鄭關生日當天，江淺簽下的幾份轉讓合同中，除了春江鎮的爛尾樓之外，還有另外三個不同的地點。
趙局讓人一個個偵查。
那天的行動可以說是無比迅速，可是當警方趕到距離春江鎮30公裏之外的一處爛尾樓時，卻隻見到昏迷在血泊中的楊高。
一把尖刀自下而上插在他的後背，距離他不到十公分的地方就是一個插滿了刀刃的木板，按現場留下的痕跡來看，在這塊區域上方應該掛著某個人。
可是陰暗潮濕的地下室裏血腥氣極重，警方搜遍了方圓一公裏的區域，卻始終找不到那個失蹤的姚予。
“鄭關把姚予掛起來，想用蠟燭燒斷繩索之後讓他墜落摔進刀刃裏麵刺死。但是看現場的痕跡，被綁在一旁的楊高先一步用剃須刀的刀片解開了繩子，並且……”
趙局提拉了下褲子，在冰冷的金屬椅子坐下，用力搓了把臉才說：
“並且在四根繩子全都被蠟燭燒斷的瞬間，拽住了離他最近的一根，把那個掛起來的孩子拽了出來。”
薑明月花了好一會兒才理解這段複雜的前因後果：
“所以說，被楊高救下的那個孩子，趁楊高不注意的時候……反過來插了他一刀？”
趙局：“……我們也想不明白姚予為什麼會這麼做，他隻是個上五年級的孩子，怎麼心思會變成這樣？”
薑明月冷笑一聲，不說話了。
能為什麼呢？
他在二年級時，就已經親眼看著父親在別人的屋子裏碎屍，並且在那之後完美隱藏了自己整整三年，以一個流浪漢的全新身份住在徐漁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