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倉央嘉措獨特的身世經曆,讓他有感而發,說出了:“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這樣矛盾重重,心底無比糾結的詩句,任誰看了,也不由為他扼腕歎息。一邊是宗教信仰,一邊是深愛的人,到底該如何取舍?
他為瑪吉阿米寫的情詩經久流傳,那不僅僅是愛情,還是喪失自由的人生痛處。他說:“太陽給了我十六年的光芒,而我卻要用一生的微光,去照亮太陽出生的地方。從此想忘卻不能忘,那便是不朽的精神一種。”
倉央嘉措的父母信奉寧瑪派(紅教)佛教,這一派的教規允許僧徒娶妻生子。而達賴所屬的格魯派(黃教)佛教,則嚴禁僧侶結婚成家、接近婦女。這位六世達賴在當時不被世人理解,認為癡情有辱教派。他最終沒能和心愛的瑪吉阿米在一起,但他們在日光城的愛情卻永久地流傳了下來。
從八廓街輾轉到西邊的哲蚌寺,那邊不知道在舉行什麼活動,盛裝的藏民圍成了圈,裏邊有兩個鬥士像牛一樣背著長繩朝相反的方向拉。
後來才知這叫押加,是西藏的傳統體育項目,現已被列為全國民運會表演項目。有點類似於漢族的拔河比賽,不同的是,押加由兩人進行,比賽者把繩子套在自己脖子上,兩人背對著,將賽繩經過腹胸部從襠下穿過,然後雙手趴下,看誰先把紅布拉過中點。因為比賽的姿勢很像大象,所以,押加又叫做大象拔河。
看客們都非常興奮,大喊著為自己那一方加油。比賽者更是相當賣力。據說,他們在田間幹活的時候,休息時間也會玩押加。
我擠在人群中,感受著這熱鬧的活動氣氛。
到布達拉宮時,已是黃昏。
巍峨的宮殿矗立在紅山之上,天空與雲朵似就飄浮在那白牆紅瓦,寥寥的細霧遮掩著我的視線,仰頭望著這象征著終點的聖地宮殿,心裏泛著淡淡的失落。
這座宮殿自矗立於此地,就成為了一種追求與夢想,成為了藏民們守望靈魂與來世的精神之源。他們窮盡一生,隻為來到此地,瞻仰心中這座聖潔的天堂。因為他們相信,隻要來到此地,就可以得到神靈的庇護,獲得心靈的安定。
有信仰的人是有福的。就像眼前這些圍繞著布達拉宮磕長頭的藏民們。當他們耗盡全家甚至全村人湊集的路費而終於抵達,內心的幸福感便超越了一切。他們每個人都懷著林林總總的一肚子願望,關於村民,關於家人,也關於自己。可是,卻隻輕輕訴說給高牆之內的神明聽。那聲音比耳語更低,卻又最震懾心扉。
宮殿外,遊客來來往往,麵孔一晃而過。站立的時間越長才發現,留到最後的總是那幾個對著高牆磕頭的青年。
我站在布達拉宮腳下,想起溫情的管元,拉卜楞寺的詩顏,郎木寺的旅館老板,阿力和晉亦,唐立和羅兵,索朗木措,陶偉和藍……,我想起一路上的風景與故事,想起一路上的歡笑與艱辛,覺得此番行走,像是將一段時光填塞得滿滿當當。
可是,下一步該走向哪裏?
當我回到喧囂的都市,回到重複的生活軌道裏,如今釋然的心,會不會又再度被緊緊束縛?
人們總是害怕一成不變的生活模式,更害怕的是爾虞我詐笑裏藏刀的暗地鬥爭。
而布達拉宮,千百年來都如現在這般,靜默於此,純淨無邪。他淡然世外,麵對人世間紛紛擾擾的故事,卻又仁慈善良,關懷著每一張麵孔。
來往的路人,你們是否發現,在宮殿外微笑過的路人都在牆磚上留下了閃耀的斑點。
當旅人不知歸途,會就近選擇一處地方落腳,稍作棲息。而我,席地坐在聖潔的日光城,細細回想著每一張微笑的臉。
隨著太陽漸漸西下,雄偉的布達拉宮變得莊嚴肅穆。
在夜幕降臨的那一秒,我知道,我已獲得內心的平靜與超然物外的灑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