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前,纏綿病榻的周朝先帝終是薨了。
先帝身弱,卻聰敏過人,一場精心設計的馬球賽,就摘得了權傾朝野的馮家嫡女芳心,借著馮家的權勢,青雲直上,坐上了那把白骨堆砌的龍椅,改年號延昌。
少年夫妻共登帝後位,一時間在京城中傳為佳話,市井內的販夫走卒每每提起先帝都無不稱讚其的經國之才,據說,那時全朝的觀音廟裏日日都擠滿為先帝自願請求子香的信眾。這海晏河清的萬裏江山怎能沒有繼承人?
第二年,不負眾望,先帝喜得麟兒。
隻不過小皇子的生母卻不是早前被傳為佳話的馮皇後。周朝女子地位低下,不似崇尚狼族一夫一妻製的草原,這裏的男人通常是三妻四妾,何況姬妾成群的後宮。
自古君王皆薄幸,最是無情帝王家。向來是隻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
延昌四年正月十三日,皇帝去世,當日晚上,時年六歲的皇太子元詡即皇帝位 ,是為孝明帝,改年號為熙平。
當即下詔讓太保胡元雍入居西柏堂,封高陽王,決斷處理政務。尊奉嫡母皇後馮氏為皇太後,生母胡氏為皇太妃。
金色的梁架上雕刻著栩栩如生的人物和禽獸,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出金色的光芒,使得整個建築顯得更加華貴。
殿上正中坐著一個雍容的女人,她的臉上塗著很厚的脂粉,都說女子恐白發,何況美麗的女子。
殿下十幾個壯碩的少年正賣力的跳著劍舞,汗水濕透了衣襟,活色生香這個詞竟也可用來形容男子了。
看的周遭的宮女們都微微紅了麵,殿上的女人卻是麵不改色,不為所動。
“太後娘娘,高陽王胡元雍求見 。”
聽到通報,殿上雍容華貴的中年美婦眉頭微微一皺,倏爾舒展開來,不緊不慢的啜了一口茶,揮手叫停了這殿中的絲竹之聲。
“打發他走,就說本宮乏了。”
太後的語氣冰冷似十月的寒冰,眼神中帶著化不開的鋒利,像是清晨蹲守在池塘邊的鷓鴣。
待閑雜人散盡,一旁的掌事嬤嬤沉穩開口:
“娘娘,今早那柔然部的王子,帶著雜騎殘部三萬,列觀長平阪,求周朝庇護,一過渭水就命部下原地駐紮,自願卸下甲胄,丟下兵器獨自麵聖,聽聞皇帝已封他做朔王,並指永安郡主為朔王妃。”
“胡太妃這個蠢貨,為了扳倒哀家,竟敢引狼入室,草原上養出來的小狼進了溫室也養不成狗。傳口信於哥哥,讓他將人送進宮來。”
“是!”
皇城中,一座高門大院插在白牆灰瓦的民居中顯得格外氣派,門前成排的拴馬石無聲的彰顯著它雄厚的兵馬實力。
房間裏,一個高眉朗目的中年人正不緊不慢的摩挲著左手上的扳指,他就是馮府的主人,當今太後的哥哥——馮琛。
房間的正中央站著一個少女,樸素的麻衣在多次的浣洗之下以有些掉色,想來她在府中的吃食用度並不甚好。一頭烏黑如瀑的長發被一根素雅的帶子挽起。不施粉黛的臉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美而不妖,豔而不俗。
“我會讓夫人把你收到她房中,從今日起,你就馮府嫡親的女兒。你的生母,我會遣人把她接入府中照顧。瀟兒我也會讓夫人一並收入房中,恢複他作為我兒子的矜貴。”
“是。”少女的嘴抿著又鬆開,張開口的聲音微顫,終是沒有多說什麼。
“你母親在勾欄裏給你取的那阿貓阿狗的名字,以後就棄了,從現在開始你就叫馮纖凝。
馮纖凝不置可否。
馮琛眼中劃過一瞬即逝的閃動,畢竟她身上留著他的血。隻可惜,是個花船女人生下的雜種。
馮府每一代都會培養直係女眷,嫁與權貴,作為馮氏鞏固朝中地位的棋子。越美麗的蝴蝶,毒性越致命,女子亦是如此。
“皇帝封了那人做朔王,已經指了自己的胞姐永安郡主做朔王妃。太後會為你求一個側室的名頭,借此送你入朔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