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機緣巧合.(1 / 3)

一九八三年初春三月的一天下午,天氣晴朗,在祖國大西北的邊境,伊麗河穀城市,伊麗市第一重點中學。簡易的黃土操場上有兩個初一班的學生在上體育課,玩籃球的踢足球的男生和踢踺子的跳繩的女生。三月的天山河穀的天氣初暖乍寒,但精力旺盛的男同學們,在暖暖的太陽光照射下已經燥熱的脫了棉外套掛在單雙杠上。輕裝上陣,盡情釋放著自己多餘的青春活力。而在足球場邊新建的四層教學樓的四樓的校長辦公室裏,學校重點班高二一班,學習成績一般般的學生,徐之乾的單身母親劉玉芝,正站在校長和書記麵前聲淚俱下努力哭訴著,兒子徐之乾目前急需要一本高中畢業證書,這對當時的這個極端貧困的家庭的有著無比重要的意義。最終他母親的無盡的眼淚和嘶啞的聲音,終於打動了學校校長和學校書記,同意學生徐之乾提前一年畢業,但盡量不要說出去。最後徐之乾母親劉玉芝十分疲憊地從校長手中接過了貼著徐之乾黑白照片的畢業證書,學校把新蓋的紅印章表麵做舊,徐之乾同學便正式提前到了一九八二年秋天高中畢業了。而此刻在徐之乾兄妹三人少兒時期,就被迫離世的父親徐遠明原單位市人民醫院,前些日子正好有一位保衛科警衛大爺,因高血壓、腦卒中偏癱在家了無法工作。因為老人家的直係子女都是國家幹部,家裏無人繼承這個正式的在編工人工作指標。醫院新來的負責後勤的副院長,便找到了四處逢人便哭訴生活之不易,去年初剛剛轉正的一直在食堂工作的徐之乾的英雄母親。說明了可以給徐家兄妹解決一個工人指標,但起碼得有高中畢業證書才行。徐之乾的父親徐遠明於一九六九年年秋自我了斷去世時留下他們兄妹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當年兩個兒子大的徐之乾隻有六歲,二兒子徐之坤隻有四歲多,而最小的女兒徐之梅才剛剛兩歲。極其英勇且自私的徐之乾父親,醫院內科醫生徐遠明,因為在當年大風大浪運動中踩錯了紅線,替保守的老院長說了句仗義好話,結果一下子就光榮地和保皇派們沾上了不清不楚的關係,再加上徐遠明祖上剛開始劃分成份時成績比較高大。因此徐遠明被上麵強們命令他們全家老少,一起下鄉去新成立的專門收容城裏好多先進各單位牛棚裏的各類破壞分子們,把他們送去鄉下專門收容教育對社會主義、共產主義有意見的九類人五十七號學校,讓他們認識一下無產階專政的溫柔的拳頭,讓他們重新再接受一遍農民伯伯和嬸嬸們全麵認真、仔細的撫慰教育,並且一家老小要全靠自己的體力認真地從地裏刨食吃。被嚇破了膽的徐之乾自私的父親趁夜撇下他們母子四人,直接跑到了當年無人看守、美麗的風景如畫的伊麗河邊縱身一躍,就把自己的黑白影像,掛在了徐家客廳最顯眼的地方,並且他每隔一兩天還可以聞到撲鼻的檀香味,至於上了天堂還是下了地下的地府,家裏人無從得知。結果是遺留下了一位年輕的家庭婦女,文盲寡婦,獨自一人哭天喊地、艱難地拉扯、撫養著三個年幼的孩子過著乞討般的生活。最後一家子老少總算咬牙挺過了那個反對正確的一切!打倒有理!敢把皇帝拉下馬來!並要打碎一切四舊的那些年頭。熬過了十來年偉大運動的世道,最後經過了二代領袖人物的撥亂反正,這個世界最後終於清靜了。好在八十年代開始國家在沒有現成的變革政治、經濟的現成模式可照抄的情況下,政府和人們摸索著趟出種種經濟體製的情況下廣大人民的生活水平逐漸走向平穩、正軌、比較富足。徐之乾一家四口的生活也終於迎來了能吃飽肚子的好年景。在八二年年初徐之乾母親這位在醫院職工食堂幹了超過十年的不入流的臨時工,也終於苦盡甘來轉正定成正式工了。後來新來的院領導在體察民情時就順嘴問了他母親一句有什麼困難,可以向他反映。結果就給了他們家長子徐之乾帶來了一大片光明的前途,當年一份珍貴的正式在編的工人指標,這麼一個大餡餅就歪打正著砸到了正在教室裏出神地坐著的徐之乾麵前的桌子上。這餡餅可是夠大夠香,這下夠他這個小夥子一輩子娶妻生子、衣食無憂了。而當年的正式在編的事業單位保衛科的門衛,這可是醫院的一個相當重要敏感的工作崗位,醫院的大門口門崗,如果沒有醫院的大領導給門衛室打一個電話,就算是科級、局級、縣級、市級等大人物的小車也進不了醫院大門,這些各級大人物的親戚及家人自然也就無法得到醫院醫護人員的無微不至的照顧。而此刻對掉落在桌上餡餅的好事一無所知的徐之乾正在高二的教室裏幻想著如果能考上大學之後的美好前途和若什麼都考不上之後的暗淡人生。

徐之乾空腹上完放學後的一個小時的晚自習後,餓著肚子一路小跑著回到了家,他和藹可親的,總是在生活中處處遇到難題,總在四處無奈訴苦的微胖矮個的母親和平時喋喋不休的除了吃飯能堵住嘴的瘦高的妹妹徐之梅及平時除了看小人書極少說話的虎頭虎腦的弟弟徐之坤三人,正坐在家裏唯一的客廳兼大臥室的大炕沿邊上,圍著空空如也的炕桌。三人看著他進了門,一個個閉嘴不說話了。自打劉玉芝去年年初轉正並漲了工資以來,他母親就不再往家裏帶她工作的食堂裏別人吃剩的剩飯剩菜和幹硬的剩饃回來了。一是因為他母親熬了超過十年的臨時工終於轉正定級正式工了,二是有了六十多元的工資了,三是孩子們也長大了,知道揀別人的剩飯剩菜吃太丟人了。最後隨著孩子們的年齡的增長,國家配給的糧食的定量也跟了上來,所以生活總算是有了富裕,不至於挨餓了。而他徐之乾自打考上了重點中學高一起,他就過起了家裏所有大小瑣事,他母親都一概不許他插手的神仙生活。全家對他唯一的要求就是看他能不能考個什麼大專或是中專什麼的。有時他甚至私下裏想,若不是看母親可憐,他真希望在學校永遠留級而畢不了業,那該多好啊!有這種古怪想法這也不怪他,這十年來他可能因為飲食不當,動不動腹疼、腹瀉的結果,肯定跟他們家飲食沒有太大的關係。因為他母親和他弟弟也吃醫院食堂帶回來的剩飯剩菜但卻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哪怕是幹的像石頭一樣的硬饃,他們用開水一泡照吃無誤!唯有身材略顯單薄的他和他的那個瘦高身板頂了個大腦袋大眼睛的小妹,幾乎每次都是挑挑揀揀地吃著剩飯中的最好的。可一到關鍵時刻比如考試呀,體育比賽什麼的他就和小妹立馬就成了吃什麼都拉稀湯的小雞模式。隨著去年初他母親轉正定級。終於結束了超過十來年的,她母親厚著臉皮從工作的醫院職工食堂,帶回家別人吃剩的或是扔了的剩飯剩菜剩饃,那些曾經伴隨他們兄妹三人的,一天中午的一頓或晚上的一頓飯,大家艱難吞咽著各種不知名的,味道古怪的食物的曆史。現在回家就能吃上他母親親手做的新鮮的香噴噴的飯菜。在這麼好的生活麵前,如果三個孩子還沒有些想法,那才是怪啊。

看到家裏的三人他母親和弟弟妹妹的各異的表情,他什麼也沒敢說,就悄悄過去坐在了他母親對麵他常坐的位置上,這時他母親發話了:“丫頭,洗手,準備吃飯。”這是給大家發出信號了趕緊洗手.脫鞋.上炕,弟弟妹妹各自占據了炕上桌子的桌角。

母親端上來放在籠屜裏一大盤紅燒肉和一大盤素炒芹菜和一大盤素炒士豆絲及七八個白麵饃饃。今天是個什麼好日子?這太奢侈了吧?平常家裏的夥食也就是土豆.白萊什麼的,因為徐之乾的母親在食堂幹了十多年了,炒菜的味道全院上下的醫護們那是讚不絕口,沒人敢說個不字。照例是食不言,可能是全家吃到肉了,各懷好心情吧,飯吃的很快,尤其是徐之乾。他總感覺三個人盯著他看的眼神背後都隱藏著一個善良的陰謀。妹妹擠眉弄眼地快憋不住要泄密了。因為他們一家人的多年的養成的習慣是晚飯後先不洗碗,全家圍坐在炕桌前交流當天的學習情況及其他問題,當天解決不了的,就由他母親用慣常的百試不爽的手法在第二天去解決。此刻照例是他母親開場白,生活的不易,世道的艱難等等,等等。然後話題突然就轉到了這幾年很少提到過的他已過世的父親頭上:“你哪撇下,我們一家老小的死鬼老子的單位,新調來了一個管後勤總務的副院長,他今天專門找了我,問生活有什麼困難,並說有個門衛指標可以安排一個工人,但必須要有高中畢業證”,徐之乾急忙插嘴:“媽,我還沒畢業呢,學校是不會提前發畢業證的啊。”他心裏想著要是參加了高考以當年自己的成績考個中專應該沒有問題吧。他母親卻開心道:“其實你們校長挺好說話的”“那你辦成了?”“辦好了”他心虛地瞟了一眼他和弟弟住的小臥室的門,心裏想他鎖著寫了兩年的四五本寶貝日記,簿木頭箱子的小鎖頭是否該換個大點的。他母親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我沒動你的寶貝箱子。校長讓你的班主任劉燕老師找了兩張以前高一時填表格的多餘出來的照片。我問過你的班主任劉老師你的學習成績了,雖然大專沒指望,但你考個中專還是不成問題的。不過你想想你考上之後呢,——”“我們家還是有三個學生”寶貝妹子不愧是老媽的代言人。一家人的三雙眼睛全都充滿希冀地看著他,他額頭愛冒汗的習慣顯示出了他內心的緊張。她母親站起身:“我去洗碗了,這樣的機會以後有沒有就不知道了。你想一下吧,兒子。”他看了眼兩位盤腿坐在炕上,胳膊肘支在炕桌上等待答複的弟弟和妹妹。他母親這十多來年來確實是熬得太苦了,以前他們兄妹三人年齡小隻要能吃飽肚子,衣服不破就行。後來三兄妹慢慢長大了,陸續的一個接一個地上了學之後,家裏的負擔也越來越重,光吃飯這塊食堂的剩飯都經常不夠了,有時侯是他母親晚上餓著肚子爬起來一個勁的喝涼水頂飽。靠母親一個女人的肩膀扛不住三個半大孩子的吃喝穿用和上學的開支了,她母親的頭發已近乎全白了,才四十出頭的年紀,手上粗糙的皮膚,已是滿臉褶子,常年在食堂的洗菜池,洗碗池冷水裏泡著的雙手指關節已經開始腫脹變形了,因為常年在潮濕的洗涮的環境裏站著、再加上人有點微胖,雙腿的膝關節都有些腫脹而骨質增生了。她上班工作時需要坐在醫院的木匠幫忙特製的高凳子上,腿盡量懸空不使勁,膝關節才能好受些。每到夏天休息日天氣好、豔陽高照的日子,徐之乾他母親就會坐在職工們居住的、醫院住院部大院裏靠著醫院圍牆,住家戶自家搭建的、用木材的邊角、板條隔離出來把各家各戶隔開的小院。坐在小院中間的馬紮上,給自己的手指關節和膝關節塗滿鬆節油然後打把花雨傘遮擋頭部,伸出四肢進行自我物理治療。他母親在父親自殺的沉重的精神打擊下,又在長年累月的精神壓力與生活勞累中落下了一係列的老年人才會得的基礎病,如高血壓,心髒病和直到臨去世時才發現的糖尿病,她年紀輕輕的就哭花了雙眼。想到這些徐之乾他有些鼻子發酸的感覺,但在弟弟妹妹麵前和母親在場時,他自打懂事以來從未流過眼淚。他急忙轉過頭朝廚房喊:“媽!媽!碗筷你放下等會我洗!你把我的畢業證拿出來讓我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