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驚擾枕邊人,他起身,走到陽台,打開那血淋淋的照片。
夜色裏,那一池子血水與沒了氣息的伊蘇拉,畫麵極其血腥震撼。
但,也就看了十幾秒,陸景初將照片存在密碼雲盤裏,直接轉身,走回大床重新躺下。
事情似乎在這一刻得到了答案,伊蘇拉畏罪自殺,案件終結。
閉上雙眸的陸景初,倏然再次睜眸。
黑暗裏,他那雙眼睛深邃如星,腦海裏滿是凶案現場的畫麵。
不對,哪裏不對。
自殺的人,為何雙目圓瞪,嘴唇微張,像是……死不瞑目?
他忽然一動,想要去拿手機。
這一動作驚醒了旁邊的林知意。
“老公,我做噩夢了!”
“嗯?”
“我夢見那天人群裏,有一張很陰暗的臉,看著奶奶,那張臉,我感覺殺人凶手不是隨機作案,他是盯著我跟奶奶走過來的。”
林知意忽然情緒激動,不知道為什麼,越是熟睡,她腦海案發時的畫麵竟然越清晰。
林知意越說語氣越急,抓著陸景初的手臂大力搖晃。
陸景初忍著痛,坐起來,耐心的聽著她發泄完。
林知意一直在重複最重要的幾句,前所未有的情緒激動,仿佛是要抓住什麼,越激動希望越渺茫。
等到冷靜下來,她感覺到自己指尖傳來得到濕濡感。
林知意慌忙將床頭燈打開一開,被嚇的小臉一白:“對不起,我弄傷你了。”
她怎麼了,為什麼那麼失控,一點理智也沒有,陷入了那個怪夢裏,無法自拔。
陸景初一直安靜耐心的握著她的小手,燈亮,那雙深邃的眼瞳像是打翻了墨水,落在自家妻子那張愧疚的小臉上,滿是心疼。
這是應激後遺症。
“我沒事,不疼。”
“怎麼會不疼,我記得我沒有指甲的,為什麼……”林知意手足無措起來,看著那被自己指尖掐破皮滲血的皮膚,嚇的小手都開始抖。
她沒有指甲,明明也沒有用力,為什麼會弄傷他。
“沒事,我這裏本身就有傷,你剛好也摳到這裏而已。”陸景初握著她有些顫抖的小手,柔聲安慰。
“真的嗎?我再看看。”林知意想要再去看他手上的手臂。
被陸景初攔住了。
“我真的沒事,你剛才說的我都記下了,等明天早上我再跟負責案件的警官彙報一下。”
“嗯!”林知意用力點頭,那雙黑白分明的雙眸裏,帶著幾分急切又憤懣的目光。
這樣的她,前所未見。
陸景初內心歎息,沒有半點表露。
“沒事了,關燈再睡會,還早。”
“嗯……”林知意有些不太自信的應了一聲。
這一聲,有些心虛。
冷靜下來的她甚至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剛才到底怎麼了。
將床頭燈關上後,林知意慢慢躺下。
黑夜裏,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眸,看起來格外的局促不安。
躺下沒一會兒,便開始手心冒冷汗,心髒止不住的狂跳,像是要直接跳出來一樣。
心慌,焦慮,恐懼。
在黑暗中被無限放大。
林知意死死閉上眼睛,一頭紮入陸景初的懷抱,雙手用力圈緊他的腰身。
“不怕我在。”陸景初盡量克製自己的擔憂,黑暗裏,他低沉溫柔的聲音,安撫的在她後背拍了拍,哄道。
“嗯……”林知意悶聲應了一聲。
“睡吧,乖。”
“嗯。”林知意摟的更緊,整個人就依偎在他懷裏,也不敢動,就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
人已經很困了,腦海中的思緒卻依然在跳脫。
閉上眼,就是那張陰森森的臉,在衝她笑。
“老公,我給我找的心理醫生在哪裏,我想見見。”半響,林知意軟聲開口,帶著幾分哽咽。
她有種直覺,自己真的是病了。
她的潛意識已經完全被那件事支配,隻要失控,她就沒辦法控製自己的言行舉止。
比起心理方麵,她更害怕的是精神疾病……
“好,明天帶你去見見,不用擔心,任何事情都有後遺症的。任何人經曆你的經曆,也會有這個過程。”陸景初一遍溫柔說著一邊輕撫著她的後背。
感受到他溫厚的掌心傳來暖暖的溫度,林知意緊繃的身心逐漸得到了放鬆,注意力也被他轉移了。
“之前我學醫第一次解剖青蛙的時候,也是好長一段時間沒有適應,後來適應了動物,親自解剖屍體時,又是一個階段的磨煉,到現在我基本上不怎麼吃紅肉,想起來有時候也是會覺得惡心。”
“你也會惡心?”
聽著她那帶著幾分不敢置信的口吻,陸景初低聲一笑:“我是人,我當然也有心理能力承受不住的時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