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鎮仰荷皇恩,謬任以來,無日不懇切訓誡,特恐言者諄諄,聽者藐藐,雖經分列四甲(舵、繚、鬥、碇四項之人),輪流學習,猥蒙聖明俯采,一體遵行。但舵、繚、鬥、碇,事固瑣碎鄙陋,而其難其慎,又什倍於弓矢幹戈。用與三營,將備斟酌考論,分設教習,自捕舵而下及眾兵,所有職掌章程,詳列於後。

本鎮生長海濱,自從戎以及筮仕,數十年虛心問察,字字身試118廈門古籍序跋補編力行。欲使爾等簡易遵循,故各條教約,寧言粗俗,而求實效,不敢粉飾而事虛文。各抄一本,識字者自讀,不識字者聽識字者解說誦讀。到行船時,字字依著而行,便覺親切有味。就是或戰或守,俱不外此。(此戰守,不是言戰兵、守兵,是言或遇海洋打仗交鋒,或則出巡防守,俱不外此法則,戰則如今水操亦是。)管駕之法,但不得假借水師,全憑口說,以為騙竊功名之衣缽。(缽,音撥,盂也。和尚傳法,有衣有缽。此喻假借水師以騙功名,個個如此,猶和尚衣缽相傳也。)殊不思無本之學,即使僥幸得來,一旦奉令巡防,偶有不測,手足無措,勢必負罪非輕,貽誤不小。想到此際,不知功名在那裏,連性命也不知在那裏,卻不是反害了你。故聖賢學問全在“毋自欺”三個字。天下若有實在本領,憑他怎樣顛撲,不得破的。若或稍涉虛假,再沒有不敗露的日子。爾等捕舵各頭目,熟讀遵循,便稱一個好頭目,那個水手敢不聽你調度。這就是無慚職守、報答國恩的人了。

所可惜者,爾等終歲在洋,步伐進退,茫無講求,狀貎不異愚蠢鄉人,舉止全無行伍。所以營伍、水師,二者原難兼得,此千古之通病也。爾等若再能於管駕之外,營伍熟、武藝好,此時求才若渴,功名唾手可得。至爾千把、外委等官,毋恥下問(言自己不曉得不可以問於下人為恥,則不護己短,而水師亦漸明白矣。),毋避勞冗(而隴切,戎上聲,雜也,忙也。),毋水陸岐視,局於一途,努力造到全才,庶水師可以出力,陸路亦可報效,異日即為幹城腹心之器。(幹,盾也,古人以木板為之,上尖下方,兵器所以護衛身體者,如今藤牌之類是也。《詩經·周南》“兔罝之篇”有雲:“赳赳武夫,公侯幹城。”又雲:“公侯腹心,言其如幹如城,可以扞外而衛內;同心同德,可以致治而安民也。”)本鎮於爾各弁目兵丁,實有厚望,不得不萬分叮囑。思之、思之!三軍性命、地方安危,藉(音謝,猶言倚靠也)爾舟師。舟師所藉何等重大,尚可諉四甲為夫之技藝,漫不經心而反出商漁下子

部119耶?(言不可不如商船、漁船之人,而反居其下也)各自濯磨,毋負本鎮一片苦心。幸甚、幸甚!

誥授榮祿大夫、提督江南全省軍門、前浙江定海鎮總兵官、同安林君升敬亭氏著於舟山之鎮鼇公廨注釋:[1]舵,船控製方向的裝置;繚,用以固定船帆的繩索;鬥,用於登眺盤旋,占風望向;“碇”,停船時沉入水底用以穩定船身的係泊工具。

[2]《司馬法》是我國古代重要兵書之一。大約成書於戰國初期。宋元豐中(1078—1085年)將其列為《武經七書》之一,頒行武學,定為將校必讀之書,現僅殘存五篇。

[3]序,閩南話的讀音與“嶼”相同。[4]颱,今簡化字作“台”。

[5]《南越誌》,南朝宋沈懷遠撰,書已佚。沈懷遠,吳興武康(今浙江省德清縣)人。初為始興王璿征北長流參軍,因坐事徒廣州,後官武康令。《南越誌》乃其徒廣州時所撰。

[6]《嶺表錄》,即《嶺表錄異》,三卷,唐劉恂撰。劉恂,唐昭宗時人,曾出任廣州司馬,官滿,上京擾攘,遂居南海,作《嶺表錄異》。是書記述嶺南異物異事,也是了解唐代嶺南道物產、民情的有用文獻。原本久已失傳,四庫館臣從《永樂大典》中輯出,並印入《武英殿聚珍版叢書》。

[7]《颶風賦》,傳蘇軾被貶海南時所作。後人考證,認為不是蘇軾作品,而是其子蘇過所作。

[8]報,閩南話“暴”,風暴。

120廈門古籍序跋補編閩海握要圖說總序[清]林樹梅《閩海要握圖說》一卷,林樹梅撰。

林樹梅(1808—1851),本姓陳,字實夫,號嘯雲,又號瘦雲、鐵篴生,清代福建馬巷廳後浦(今屬金門縣)人。自小隨繼父、金門千總林廷福遊宦四方,身曆目睹,為其一生的經濟韜略奠定基礎。及長,從周凱、高澍然學古文詞,然不屑於製藝之學,而秉承經世致用之誌,以布衣出入於當道幕中,曾參讚台灣鳳山縣、興泉永道、汀漳龍道、龍溪縣諸公政務,經曆鴉片戰爭之閩海戰事。民國《廈門市誌·藝文誌》中著錄有林樹梅的《沿海圖說》、《戰船占測》二種存目,《金門誌·人物列傳》中亦有記載,然未見單行本存世。今尚存世的林樹梅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刻本《嘯雲文鈔初編》之卷十中,則有長達三十五頁的《閩海握要圖說》,圖文並茂,全文分序言、閩海握要總圖、海道說、巡哨說、占測說、戰艦說、剿捕說、雜錄七個部分,與《金門誌·人物列傳》所記載的《沿海圖說》題名相似,而其中“占測說”、“戰艦說”又與《戰船占測》題名相符,故民國《廈門市誌·藝文誌》中著錄的《沿海圖說》和《戰船占測》極可能就是此文,或曾作為單行本刊印過。《閩海握要圖說》體現了林樹梅的海防思想,就其審視閩海形勢、以施戰守而言,乃一部實用之著述。其中的“巡哨說”、“占測說”等見解頗具代表性。本序錄自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刻本《嘯雲文鈔初編》,參校《嘯雲山人文鈔》傳抄本。此文題名為“總序”,即錄自傳抄本。

子部

121閩海當中國東南隅,漢武帝嚐遣橫海、樓船[1]伐東越。東晉季年,隻為攻戰所經。安帝時,孫恩、盧循[2]實始為寇,因置典船校尉,又設溫麻船屯州兵[3]。陳討陳寶應[4]、隋擊王國慶[5],皆攻其無備,從海道入。唐置經略、寧海二軍。宋置水軍於福、興、泉、漳。其後,蔡襄[6]奏籍漁船教習水戰,李綱[7]又奏無戰艦水軍不能討捕海寇。元人入閩,蒲壽庚[8]叛,據泉州,擅市舶利三十年。洪武初,命湯和[9]、廖永忠[10]由海伐陳友定[11],克之。未幾,增置福建沿海衛所城及寨遊兵船防倭。嘉靖中,倭愈熾,俞大猷[12]、戚繼光[13]以客兵入援,卒以收功。此皆前代已事,載諸史策,尤可征者。夫莫為之前,事無可鑒,莫為之後,法無所傳。

方今慎重海防,盡革虛飾之弊,水師提、鎮、協、營各有專官,在在藩籬,聲威遠播,誠鞏固皇圖之雄略也。然而海疆形勢,實不易明,蓋自嶺南迄遼海徑七千二百餘裏,縈折八千五百餘程,非躬親遍曆,安能了悉?前明以來,言海防者頗有專書,今昔懸殊,亦惟附記大略,求其指陳海務有資實用,殆難言矣。

先君子官水師三十餘年,常乘風破浪,剿賊重洋,北至天津,東抵遼沈,南極瓊崖、交阯,往還數千裏,始悉海疆形勢之全。樹梅童時,隨侍鎮所,於東南徼外,汛防疏密,斥堠遠近,風潮常變,礁汕淺深,港澳藏暱,匪徒接濟諸機宜,躬承庭訓,敬識其大且亟者。既而先君子謝世,樹梅衣食奔走,再渡台灣。每與宿將老軍講求利弊,益以身所經曆,參證前聞,思舉其要,資經世之采擇。爰著《閩海握要圖說》,久乃成書。篇中圖先於說者,必按圖而後可審形勢、施戰守也。若夫閩海,洋汊、島嶼、崎岸、營汛,所宜犄角相依,緩急攸資之處,則又繪為全圖,縮諸尺幅。其間吞吐迂回,纖微畢見。竊以視諸臆揣,地形南北倒置,其傳訛貽誤,孰得孰失,必有能辨之者。至於戰守異同,所謂安不忘危,備而無患,更著其說,曰《海道》、《巡哨》、《占測》、《戰艦》、《剿捕》,而附《雜錄》於後。其礁汕、針路、天險足憑,言之不欲徑盡,亦122廈門古籍序跋補編以杜奸匪之避趨。諸公有誌經世,尚其未雨綢繆,俾長此海疆清晏,又豈惟閩嶠一隅獨蒙其休哉!

注釋:[1]橫海、樓船,漢武帝曾派韓說為橫海將軍,楊仆為樓船將軍出征東越。

[2]孫恩、盧循實始為寇,即東晉安帝隆安三年(399年)孫恩領導的反晉農民起義。以海島為根據地,屢由海上登陸,功城掠地,大敗官兵。後孫恩戰敗而死,義軍推其妹夫盧循為首,繼續戰鬥。

[3]溫麻船屯州兵,《三山誌》:“晉有典船校尉,又有溫麻船屯州兵。”正德、萬曆府誌:“州”作“舟”。孫權時代在閩江上遊的建安(今建甌)設立會稽郡的南部都尉(旋改建安郡)統領全閩,在閩江下遊的候官(福州)和閩東的溫麻(霞浦)設典船校尉和船屯,大力經營造船業與海上交通。

[4]陳寶應(?—564),福建候官(今福州)人,閩中土著世家大姓,南朝梁時,割據閩中。永定三年(559年),陳朝始行消滅地方割據勢力的政策。天嘉四年(563年),發兵閩中,次年水陸急攻,大破陳軍,陳寶應被俘,押送建康(今南京)斬首。

[5]王國慶,福建南安豪族,開皇十一年(591年),據州為亂,自稱大都督。隋文帝遂命楊素為行軍總管率軍平叛。王國慶自以海路艱阻,非北人所習,不設防。楊素乘其不備,泛海而至,王國慶遑遽棄州而走,後降於隋。

[6]蔡襄(1012—1067),字君謨,宋代福建仙遊人。天聖八年(1030年)進士,曆知製誥、龍圖閣直學士、樞密院直學士、端明殿學士等職。出任福建路轉運使,知泉州、福州等府事。卒贈禮部侍郎,諡號忠。

[7]李綱(1083—1140),字伯紀,號梁溪先生,祖籍福建邵武。宋政和二年(1112年)進士。曆官太常少卿、兵部侍郎、尚書右丞。靖康元年(1126年)金兵侵汴京時,任京城四壁守禦使,擊退金兵。後被排斥,被貶外任。

[8]蒲壽庚(1205—1290),又稱蒲受畊,號海雲,宋末元初人,阿拉伯(色目)商人後裔。任泉州市舶司三十年,是宋元時期“蕃客回回”的代表人物,宋元時期著名穆斯林海商。後叛宋降元,終生顯赫。

[9]湯和(1326—1395),字鼎臣,元末明初濠州(今安徽鳳陽)人。元子

部123至正十二年(1352年),參加郭子興起義軍,授千戶。次年歸屬朱元璋,累功升統軍元帥。明洪武三年(1370年)封中山侯。次年為征西將軍。十一年,封信國公。十七年,巡視海防。二十年,在浙江沿海先後設衛所城59處。後年邁還鄉。二十八年卒。

[10]廖永忠(1323—1375),元末明初安徽巢縣(今巢湖市)人。元末,隨其兄率水軍歸附朱元璋。兄死,襲職為樞密僉院,總領水軍。屢建奇功,由中書省右丞拜中書平章政事。洪武元年(1368),拜征南將軍,略定福建、兩廣,以功封德慶侯。八年,坐僭用龍鳳諸不法事,賜死。

[11]陳友定(?—1368),一名有定,字安國,元末福建福清人。元末任福建省參知政事、平章,割據於閩中八郡。至正二十七年(1367年)朱元璋平定方國珍後,遣軍南下。次年在延平(今福建省南平市)被朱元璋所俘,押送至應天(今南京市)殺之。

[12]俞大猷(1503—1579),字誌輔,又字遜堯,號虛江,明代福建泉州北郊濠市濠格頭村人。明代著名抗倭名將,戎馬生涯四十七年,四為參將,六為總兵,累官都督。與當時另一位抗倭名將戚繼光並稱“俞龍戚虎”。

[13]戚繼光(1528—1588),字符敬,號南塘,晚號孟諸,明代山東登州人。著名抗倭將領,率軍於浙、閩、粵沿海諸地抗擊來犯倭寇,曆十餘年,卒諡武毅。

124廈門古籍序跋補編小演雅序(三篇)《小演雅》一卷、《別錄》一卷、《附錄》一卷、《續錄》一卷,楊浚撰。

楊浚(1830—1890),字雪滄,號健公,又號觀頮道人、冠悔道人。祖籍福建晉江,後遷福建侯官,晚年定居廈門。清鹹豐二年(1852年)舉人,同治四年(1865年)任內閣中書,及國史、方略兩館校對官。同治五年(1866年)應左宗棠之邀,主持《正誼堂全書》刊刻。後入為左宗棠幕僚,隨征甘肅。同治八年(1869年)遊台,受淡水同知陳培桂之聘,纂修《淡水廳誌》,次年離台。同治十三年(1874年)抗疏論時事遭指斥,遂歸居廈門。晚年致力講學,曾任教於漳州丹霞書院、霞文書院,廈門紫陽書院,金門浯江書院。其主持紫陽書院講席達十一年,循循善誘,從遊者近千人,多有造就。光緒十六年(1890年)卒於廈門。本書專輯鳥語。

有龔顯曾、陳棨仁之序和楊浚的自序。今尚存,有清光緒四年(1878年)冠悔堂刻本一冊藏國家圖書館,收入《四庫未收書輯刊》第八輯第二冊;清光緒五年(1879年)誦芬堂活字本一冊藏國家圖書館。本序錄自冠悔堂刻本。

龔序[清]龔顯曾[1]涼月窺戶,新霽媚秋。宿痾初醒,骨臒侶鶴。俗客不來,境謐子

部125於鷗。品驚燕之軸,心思與之解逅;展來禽之帖,波磔喜其鮮明。遠趣欻翔,新意俄會。於是提胡盧沽美酒,雜家人而試釀。莫損花,無偷果,攜豎子以窺園。延眺乎去燕來鴻之天,容與乎喚起催歸之徑。嚶鳴甫求,雁信適遘。我師、我師,芳牘遞於天末;稽古、稽古,逸趣托於毫端。類情博物,繁征非誕,不脛無翼,小技能傳。則侯官觀頮道人以所編《小演雅》見示也。

夫靈禽饒舌,能掉綿蠻;山鳥呼名,自稱格磔。嘖嘖,知音免冶長之獄;熒熒同同,釋名費仲由之辨。上皇安否,傳言於雪衣娘;丁合歸來,聞歌於華表柱。孔都護常矜羅幕,氏錫家禽[2];杜薄州愛斫香斑,號兼越雉[3]。不離飛鳥,賴此能言;說與旁人,豈真不解。洎宋以降,始登諸篇;敩音托題,創格入詠。涪翁《演雅》[4],以鷗自況;東坡《五詠》[5],代禽宣言。懊惱澤家,唐韋莊擁鼻初吟[6];姑惡命薄,範石湖聞聲觸興[7]。剝剝卜卜,韓魏公之章[8];滑滑瀟瀟,梅聖俞之諷[9]。後有作者彌複豑然,托羽族以攄其鬱伊,揣臆喙而宣其憤懣,更仆莫罄,覼縷難名。然而師曠《禽經》[10],既苦膺托,陸佃《埤雅》[11]亦匪專門。下逮養鷹之法,譚鶻之譜,烏衣香牒,畫眉筆談,僅論豢養,難轃完備。惟公此集,博采無遺。試此翰飛,辨其羽物,臚九鳩五扈之名色,衡五雀六燕之銖兩,方茲奧衍。合儷山海之經,出其緒餘;大勝餖飣之業,文章遊戲,豈壯夫所不為?稽撰繁宏,雖小道亦可觀矣。

顯曾雉樊氣轖,鳩居拙藏,冷宮比附,贅懸旒多。病須丐參,采枸替索,采而逗遛,恨不如歸。今出山而淹遲,奈行不得。班鵷銜鳳,調待賦夫歸昌[12];割麥插禾,田又乏此負郭。當此氃氋不舞,扶搖難期,隻效鴬鳩之笑,徒窘鴻鵠之誌,退鷁未飛塗鴉。自喜每欲與公考據印證,翰墨往還,整理辭條,藻飾章牘,然後滌鸜睛、泚雞距[13],俾並世廁續脛之作,名山有附翼之藏,泥爪所留,生麵亦辟,豈不使筆墨吐其無聊,閑邃洽其方寸邪?獨惜俗埃彌衿,覽物未博,愧讕言之奚衷,譬反舌之無聲。鷦鷯之托,難語喬126廈門古籍序跋補編蔭之巢;榆枋之飛,敢媲南溟之運。則刻鵠形拙,徒退避於三舍;凡鳥噤音,唯留連於一篇。

光緒戊寅中秋,年姻世再侄、同裏龔顯曾謹纂自敘[清]楊浚山穀[14]《演雅》,以鷗自況,觀頮讀竟,摭百禽言為《小演雅》。第言鳥之能言者,即序之曰:《禮》有之。鸚鵡能言,不離飛鳥言,亦何貴哉?然子以《綿蠻》[15]有知止之歎,公冶[16]知音而獄解。固有足稱道者,夫步綱畫印矜智術者,吾無取焉。若少皞設官,五鳩、九扈分釋其名[17],上古聖王亦何嚐不類萬物之情。鳳,吾知其能鳴也。不鳴則已,鳴則天下瑞。未聞其取悅於世,下為雞之喈喈、鴨之呷呷,麼如吉了亦時甘於餓,可以人而不如哉?嗟夫!何地無人,何地無鳥?何地無人之言,何地無鳥之言?必盡棄人之言而學為鳥之言?乘軒者不能以鳥治人,必欲習鳥之言而銜為人之言。竊脂者,不能以鳥變人,大司徒土會之法[18],丘陵,其動物宜羽物。鄭康成[19]謂羽物為翟雉之屬,庖人辨六禽之名。康成謂雁、鶉、鷃、雉、鳩、鴿也,羽可為儀,肉可充食,鳥之為人用也,自古然矣,豈以言尚哉?亦何必不以言尚哉?客聞予言,睨而笑曰:子誠知言,然能稽古之言,不能審今之言。夫碧海舍人,鷗也。以閑稱不以言傳,子其勿多言,子舍人之職也。

光緒戊寅六月日,觀頮道人楊浚自敘子

部127陳序[清]陳棨仁[20]觀頮道人摭百禽言為《小演雅》,翻卒業,掩卷而唶曰:唉嚱!作者之誌,蓋可知也。其開宗也,始於鳳凰之賀世;其卒篇也,殿以吉了之知本。其言禽之言,其心非猶禽之心也。考之《周禮》,夷隸百二十人掌與鳥言。鳥類之有言,舊矣。先王之世,特置其職,使之辨其言、敩其言,因以習其性情機趣,蕃畜而教擾之。非夷隸不能,亦非夷隸不屑也。然自來焦妍咈伊,慨世砭俗之士,則又多托於羽族之臆喙,以鳴其不平。是故姬公詩鴞,賈傅賦鵬,張誦鷦鷯,魯謠鵒,莊生解鴬鳩之笑,趙壹效窮鳥之哭[21]。下逮天水禽言,斯萌揣音象聲,感時發情,是且以人之言而假乎鳥之言,且將以鳥之音而悟夫人之心,其視隸也,之所為徑矣、廷矣。嗟乎!鳳不世出,吉了知稀,代無冶長則已矣。如其遇之請,先以是編進。

光緒己卯孟春,表侄晉江陳棨仁謹敘注釋:[1]龔顯曾(1841—1885),字毓沂,號詠樵,曾號盥薇公子,福建晉江人。清同治二年(1863年)進士,授翰林編修。是泉州晚清著名的詩人之一,曾與陳棨仁合輯《溫陵詩紀》。

[2]孔都護,孔雀的別名;羅幕,喻孔雀的翠屏;都護矜羅幕,為李商隱《和孫樸韋蟾孔雀詠》詩句。詩中孔雀帶有自況意味。

[3]杜薄州,指鷓鴣。南越誌雲:“鷓鴣,其名自呼‘杜薄州’”;越雉,即鷓鴣。

[4]涪翁,即黃庭堅(1045—1105),字魯直,號山穀道人,晚號涪翁,洪州分寧(今江西修水縣)人。北宋詩人、詞人、書法家,為“江西詩派”的開山之祖。《演雅》,為黃庭堅創作的一首動物諷喻詩,運用了擬人、用事128廈門古籍序跋補編等多種手法,詠及蠶、蛛、燕、蝶等42種鳥蟲的情態。

[5]東坡《五詠》,即蘇軾的《五禽言》,五首詩分別吟詠五種鳥。

[6]懊惱澤家,鷓鴣鳴聲。前蜀韋莊《鷓鴣詩》:有“懊惱澤家非有恨,年年長憶鳳城歸。”自注:“懊惱澤家,鷓鴣之音也。”韋莊(約836—約910),字端己,長安杜陵(今陝西西安附近)人,五代前蜀詩人、詞人。

[7]姑惡,一種水鳥。範成大《姑惡詩》,序曰:“姑惡,水禽,以其聲得名,世傳姑虐其婦,婦死所化。”範石湖,即範成大(1126—1193),字至能,一字幼元,晚號石湖居士,吳縣(今江蘇蘇州)人。南宋名臣、文學家、詩人。

[8]剝剝卜卜,韓琦的《啄木》詩有“剝剝複卜卜,意若念良木”句。韓魏公,即韓琦(1008—1075),字稚圭,自號贛叟,安陽(今河南安陽)人。北宋政治家、詞人。

[9]滑滑瀟瀟,梅堯臣的《四禽言》雲:“泥滑滑,苦竹岡。雨瀟瀟,馬上郎……”梅聖俞,即梅堯臣(1002—1060),字聖俞,宣州宣城(今屬安徽)人。北宋著名詩人,世稱宛陵先生。

[10]師曠,字子野,山西洪洞人,春秋時著名樂師。生而無目,故自稱盲臣。《禽經》,師曠撰,全文三千餘字,是作者在參閱前人有關鳥類著述的基礎上,總結了宋代以前的鳥類知識,包括命名、形態、種類、生活習性、生態等內容。

[11]陸佃(1042—1102),字農師,號陶山,越州山陰(今浙江紹興)人。宋熙寧三年(1070年)進士。封吳郡開國公,贈太師,追封楚國公。《埤雅》,陸佃撰,訓詁書,專門解釋名物,以為《爾雅》的補充,所以稱為《埤雅》。

[12]歸昌,謂鳳凰集鳴。漢劉向《說苑.辨物》:“﹝鳳﹞晨鳴曰發明……集鳴曰歸昌。”[13]雞距,雄雞的後爪,借指短鋒的毛筆。

[14]山穀,即黃庭堅。

[15]《綿蠻》,《詩經》中的一首,出自《雅·小雅·魚藻之什》。[16]公冶,即公冶長(前519—前470),字子長、子芝。漢族,春秋時魯國人,孔子的七十二弟子之一。相傳通鳥語,並因此無辜獲罪,又因此立功。

子部

129[17]少皞,遠古時代華夏部落聯盟首領,同時也是東夷族首領,居曲阜(今山東省曲阜市),號窮桑帝。他以五鳥、五鳩、五雉、九扈24種鳥命名氏官,各司其責,把一個部落治理得井然有序。

[18]土會之法,統計山林、川澤、丘陵、墳衍、原隰五類土地的產物,以製定貢稅。

[19]鄭康成,即鄭玄(127—200),字康成,北海高密(今山東高密)人,東漢末年的經學大師。

[20]陳棨仁(1836—1903),字鐵香,又字戟門,福建晉江永寧(今石獅市永寧鎮)人。清同治六年(1867)舉人,同治十三年(1874年)進士,授翰林院庶吉士,後改刑部主事。以父年高為由辭官回鄉。不複出,曾主持泉州清源書院,南安石井鵬南書院,同安雙溪書院,廈門玉屏書院、紫陽書院,漳州丹霞書院,龍溪霞文書院等。著有《閩中金石略》、《藤花吟館詩錄》等。

[21]姬公詩鴞,指周姬旦的賦《鴟鶚》;賈傅賦鵬,指漢代文學家賈誼的《鵩鳥賦》;張誦鷦鷯,指晉代文學家張華作的散文《鷦鷯賦》;魯謠鸜鵒,指元朝詩人王冕的《鸜鵒謠》;莊生解鸒鳩之笑,指《逍遙遊》莊子諷鸒鳩之渺小見識;趙壹效窮鳥之哭,指東漢詞賦家趙壹的《窮鳥賦》。

130廈門古籍序跋補編四神誌略序(六篇)《四神誌略》十五卷,楊浚輯。

楊浚,裏居、閱曆見《小演雅序》。是書彙輯產於閩南,在閩台及東南亞等地區頗具影響的四位神祇———廣澤尊王、保生大帝、清水祖師、太上聖母的相關資料,計四種十五卷。其子目為:《鳳山寺誌略》四卷、附刻二種;《白礁誌略》二卷、附刻二種;《清水岩誌略》四卷,附刻一種;《湄洲嶼誌略》四卷、附刻二種。另附有仿宋《玉曆》一卷。據牌記載,該書開雕於光緒十三年(1887年),峻工於光緒十五年(1889年)。又據《重刻仿宋本序》所記推斷,乃楊浚講席紫陽書院期間輯纂的。其卷端由呂澂題字,卷首有楊浚自撰總序,記其成書。各種另有分序。本序錄自光緒十五年冠悔堂募刊本。

《鳳山寺誌略》四卷、附刻二種,楊浚輯。

是書集廣澤尊王的相關資料,卷首,圖(嗣刻),卷一收山川、宮廟、先塋(附祭塋禮節),卷二收傳略、侍從、封號,卷三收誌乘、藝文上、下,卷四收感應、叢談,附刻真經、箋譜。今有光緒十三年(1887年)刊本,藏福建省圖書館、廈大圖書館。

《白礁誌略》二卷、附刻二種,楊浚輯。

是書集保生大帝的相關資料,卷首,圖(嗣刻),卷一收山川、宮廟、先塋、傳略、侍從、封號,卷二收誌乘、藝文、感應、叢談,附刻真經、箋譜。今有光緒十三年(1887年)刊本,藏福建省圖書館、廈大圖書館。

《清水岩誌略》四卷,附刻一種,楊浚輯。

是書集清水祖師的相關資料,卷首,圖(嗣刻),卷一收山川、子

部131宮廟、墳墓、古跡、傳略、侍從,卷二收敕牒、封號,卷三收誌乘、藝文上,卷四收藝文下、感應、叢談,附刻咒、箋譜。今有光緒十四年刊本,藏福建省館、泉州市館、廈大館。

《湄洲嶼誌略》四卷、附刻二種,楊浚輯。

是書集太上聖母的相關資料,卷首,圖(湄洲圖),卷一收山川、宮廟、傳略、世係圖、侍從、封號,卷二收祀典,卷三收誌乘、奏疏,卷四收藝文、感應、叢談,附刻真經、箋譜。今有光緒十四年(1888年)刊本,藏福建省圖書館、廈大圖書館、福師大圖書館、北大圖書館。

總序[清]楊浚廣澤尊王[1],南安人;保生大帝[2],同安人;清水祖師[3],安溪人;太上聖母[4],莆田人,皆閩產也。自五代至宋,抑何其盛?豈山川之靈發泄殆盡,故隆於昔而替於今耶?儒者每見世人之諂瀆求福,妖妄滋惑,齗齗執無鬼論,殊失先王神道設教之意。庸詎知愚夫愚婦,率悍然無所顧忌,惟一聞冥漠情狀,輒自畏怖。況南人信鬼,藉此亦可補王化所不及。予島居日久,習聞比戶崇奉郭、吳、陳、林,香火事之如生。因輯其崖略,曰《鳳山寺誌略》,曰《白礁誌略》,曰《清水岩誌略》,曰《湄洲嶼誌略》,凡四種,聊備參稽雲。

光緒戊子正月,溫陵楊浚盥識132廈門古籍序跋補編鳳山寺誌略序[清]楊浚曩曾少瞻刻《譜係紀略》[5],近戴孝廉複輯《鳳山寺誌》[6]。晉江陳鐵香比部持此二書相示於鷺島。予為錄副,攜歸榕垣編次付刊。

神不惟於浚一家肸蠁[7]如生,即廈中比戶馨香推之,遠方異域亦有叩必應。論者曰:“得山川之龍脈正穴,地靈人傑,洵有真也。”光緒戊子上元,郡人楊浚謹識白礁誌略序[清]楊浚鷺門林君廷璝所紀《吳大帝傳》[8]文,漳、廈皆有刻本。中引顏蘭《吳真君記》[9],未見原書,或林本所采多顏記語也。惟末七絕二十八首,所注與神事跡全不相涉,因刪之。附以泉州花橋宮所刻真經、簽譜於後焉。

光緒戊子上元,郡人楊浚謹識清水岩誌略序[清]楊浚清水岩,崇禎間已有誌,未見。近所刊三冊,率紀捐資重修,子

部133姓氏及題詠,予摘要存之,曰《誌略》,取簡明也。神無經有咒,並簽譜附列於末雲。

光緒戊子上元,郡人楊浚謹識湄洲嶼誌略序[清]楊浚《天後誌》凡數刻,以蛟川周氏所刊《聖跡圖誌》為最備。然語多重複,體例未純。茲擇要存之,名曰《湄洲嶼誌略》。略之雲者,從簡明也。

已脫稿付寫官矣,將赴鷺島前一日,忽有持僧照乘所輯《天後顯聖錄》二卷來售。版楮精工,初刷本也。遂命大兒輅、五兒、六兒輔檢校重增。神若知予有此刻,特厚貺焉。

光緒戊子重五節,楊浚謹識時僑寓挹翠山館,因紫陽講院重葺未竣也。《誌略》成,謹擬五排十六韻呈唐蓉石前輩。時為予集刊費。

海角生明月,清輝見聖顏。笄珈參古蓼,俎豆祀怡山。古井仙宮集,前身大士班。千絲治澤國,一脈篤鄉關。掛席帆能正,投杯鐵不頑。運修天水佐,夢剔介溪奸。斷柱羈雙孛,回風埽百蠻。鯑江過客拜,螺港使臣還。每飯思君命,匡居濟世艱。燈光補穀,香火遍塵寰。白鹿依瓶缽,紅蜓繞佩環。母儀來頃刻,民隱係憂患。龍檄滔滔定,鸞音納納頒。堂廉尊地媼,閭裏識華鬘。

134廈門古籍序跋補編位冠娥英上,書傳宛委間。鴻文紬石室,盥手五雲攀。

雪滄楊浚未定草附

重刻仿宋本《玉曆》[10]序[清]楊浚司馬溫公[11]曰:“上有天堂,君子死後居之;下有地獄,小人死後居之。”天堂地獄之說久矣。《玉曆》一書,相傳為宋天聖間舊本,凡三十六頁,頁十六行,行二十四字,厚帙不可見,姑依頁數行款,重刊複古以藏真麵目。後人所增圖像以及續載各條,令閱者轉苦繁重,概從刪焉。嗟夫!天堂地獄,具於人心,何處無之,何時無之。讀是書者,倘能改過遷善,機械不生,則宇宙太和永消劫運,豈徒一家致祥已哉。

光緒丁亥重陽日,溫陵楊浚謹序於鷺江紫陽書院浚於九月初九日率兒輩校對訛字,逐一更正。廿八日附官船展輪,十月初二日抵省垣。聞初五日廈門港火藥庫災,與書院相距僅裏許,屋舍多震塌。歸甫七日,幸不及難,實叨神貺雲。

浚再識注釋:[1]廣澤尊王,又稱郭聖王、郭王公、聖王公、保安尊王。俗名郭忠福(923—938),福建南安小溪場(今屬安溪)人。幼時貧苦,為楊荏長者放牧,後來得到崔芸公堪輿恩師指引遷居南安詩山居住,並獲風水寶地葬父。十六歲時,盤膝於詩山古藤上坐化得道成仙。鄉人嘉其孝,憐其殤,在坐化處築祠紀念,稱為“郭山廟”,因廟在鳳山,又叫“鳳山寺”。據載,其成仙後,子

部135神通廣大,有求必應,自宋至清獲曆朝皇帝六次敕封祭典,聖號全稱為“威鎮忠應孚惠威武英烈保安廣澤尊王”。

[2]保生大帝,又稱大道公、吳真人。俗名吳夲(979—1036),字華基,別號雲衷,祖籍泉州,出生於福建同安白礁鄉(今屬漳州)。北宋時期的民間濟世良醫,因醫術高明,醫德高尚,深受人們敬仰,去世後被朝廷追封為大道真人。宋紹興二十年(1150年),宋高宗詔在其出生地白礁鄉肇立“醫靈神祠”。

[3]清水祖師,又稱麻章上人、黑麵祖師、清水真人、蓬萊祖師、昭應祖師、祖師公、佛祖公。俗名陳榮祖(1044—1101),法名普足,福建永春小姑鄉人。自幼出家,以利物濟世為職責,施藥、修路、祁雨,倍受百姓敬愛。成佛後,有求必應,四海崇拜。自宋至清,獲曆朝皇帝四次敕封祭典,聖號為“昭應廣惠慈濟善利大師”。明太祖昭命於福建安溪清水岩建立祠堂,塑金身神像崇祀。

[4]太上聖母,即天上聖母媽祖,又稱天妃、天後等,是民間信眾對媽祖的尊稱。俗名林默娘(960—987),福建莆田人。自幼以慈悲為懷,屢扶危解厄,備受鄉裏景仰。後升天成道,屢顯聖救渡世人。從宋到清,受曆朝皇帝褒封,封號由“夫人”、“妃”、“天妃”、“天後”,直至“天上聖母”。

[5]曾少瞻,即曾天爵;《譜係紀略》即曾天爵所撰的《廣澤尊王譜係紀略》,不分卷。

[6]戴孝廉,即戴鳳儀(1850—1918),諱希朱,號敬齋,福建南安詩山人。光緒八年(1882年)舉人,選入內閣,授奉政大夫。居鄉則致力於啟蒙教育,先後主講於崇文書院、豐州書院等;《鳳山寺誌》,即戴鳳儀於清光緒二十三年(1897年)纂輯的《郭山廟誌》。[7]肸蠁,散布,彌漫。

[8]《吳大帝傳》,即《保生大帝實錄》,又名《保生大帝吳真人傳》,林廷璝纂述。林廷璝,清代廈門人,閱曆不詳。是書刊行於道光元年(1821年)。今尚存,輯入王見川、林萬傳主編《明清民間宗教經卷文獻》。

[9]《吳真君記》,顏蘭撰。乾隆與嘉慶《同安縣誌》引錄此文。其內容多為吳夲的一些靈異故事,有不少非《海澄縣誌》或是《同安縣誌·方外》等方誌係統的情節,頗具神話故事性。

[10]《玉曆》,即《玉曆寶鈔》,是一本傳抄已久的“陰律”善書。相傳136廈門古籍序跋補編北宋太平興國年間,一名法號“淡癡”的修行者遊曆地府,將此書從地府帶出。

[11]司馬溫公,即司馬光。卒贈太師、溫國公,故稱。

子部

137島居隨錄序[清]楊浚《島居隨錄》十卷、《續錄》十卷、《三錄》十卷,楊浚輯。楊浚,裏居、閱曆見《小演雅序》。是書為楊浚居於廈門時所輯的筆記。《島居隨錄》十卷,內封麵鐫“光緒丁亥(光緒十三年)禊日養雲書屋開雕”,卷一、二為典禮,卷三為喪服總圖、服製,卷四為府君辨,卷五、六、七為稱謂,卷八為春秋闈,卷九為偽書目,卷十為音辨。《續錄》十卷,內封麵鐫“光緒丁亥嘉平寶崔薑室刊浚”,卷一為閩儒從祀孔廟,卷二為經目、史目等,卷三為石經四書考文,卷四為周禮職官分屬歌,卷五為鼇峰崇正書院規約等,卷六為論製藝、論經文、論策,卷七為論試帖,卷八為論賦,卷九為論古文駢體文、論古今體詩等,卷十為古今姓氏書辨證。《三錄》十卷,內封麵鐫“光緒戊子(光緒十四年)餞春日瑞芝室發刊”,卷一為潮信、風信,卷二、三、四為路程,卷五為異姓亂宗事,卷六、七、八為歲時紀略、紀誕、紀生,卷九為淡水洋案前稿,卷十為後漢書西南夷列傳。除第十卷外,其餘均為福建、台灣事跡,而廈門之潮候,廈門至福州、漳州、銅山等地水陸裏數,以及民間歲時風俗、信仰崇拜諸事記載詳細。是書尚存,清光緒十三年(1887年)養雲書屋刻本藏廈門市圖書館、泉州市圖書館、上海圖書館、國家圖書館、中科院、清華大學圖書館、福師大圖書館、南京圖書館(不全);另有《三錄》十卷稿本藏福師大圖書館;收入台灣文獻彙刊本,為第五輯第十六冊。本序錄自養雲書屋刻本。

138廈門古籍序跋補編鷺島相傳為古之烏衣國[1],環大海而巋然獨立。楚楚銀袍。近多踵門問事,客居無書,隨答恐舛,爰梓若幹節,俾求野者有所獲焉。卷帙不能定,偶得即錄,亦備忘之一助雲。

光緒丁亥上巳,溫陵楊浚雪滄識注釋:[1]鷺島,即廈門島;烏衣國,是漢族神話中的燕子之國。宋張敦頤《六朝事跡·烏衣巷》稱,金陵人王榭海中失船,泛木登岸至烏衣國,娶其地女子為妻。後思歸,泛海回家,有二燕棲於梁上,身上攜有詩。來歲燕不再來,因已見王榭居烏衣巷。傳廈門為烏衣國,純係舊時文人附會之說。

子部

139愛吾廬題跋重刊跋[民國]林熊光[1]《愛吾廬題跋》,一卷,呂世宜撰。

呂世宜(1784—1858),字可合,號西村,晚年號不翁,清代福建馬巷廳金門西村人,後居廈門。博學多聞,研究涉獵文字學、訓詁學、音韻學、書法及金石。清道光二年(1822年)舉人,執教廈門玉屏書院,助周凱主編《廈門誌》、《金門誌》,道光十七年(1837年)台灣淡水富豪林國華兄弟聘以為師,林氏建板橋別墅,亭園聯額,多出其手。是書收呂世宜之鼎銘、碑文、瓦當等跋凡七十九則,愛吾廬論書十則。龍溪林維源為之校刊並序。今尚存,清光緒五年(1879年)金筆軒刻本藏廈門市圖書館、上海圖書館、中科院、南京圖書館;紅蘭館小叢書抄本藏泉州市圖書館;民國十二年(1923年)林熊光日本鉛印重刊本一冊藏廈門市圖書館、上海圖書館、國家圖書館、福師大圖書館。林熊光重刊本有序跋二篇,一為林維源所作“小引”,一為林雄光重刊跋。“小引”與金筆軒刻本相同,已收入《廈門古籍序跋彙編》,故此僅補錄林熊光重刊本的重刊跋。

餘生不辰,適於世換,舉家避居鷺江。年甫十歲入台,十六歲負笈東京遊學,易十裘葛歲,唯夏假一歸。歸輒必至板橋別業,低徊竟日而不能去,蓋傑閣危樓雖存,苔蝕蘚封,桐枯鬆摧,滿目蕭條,未嚐不令人追懷昔年,情逼欲啼也。而於念西村呂先生尤深。

先生弱冠為名諸生,考選鄉曲,受知於富陽周雲皋[2]先生,居140廈門古籍序跋補編於鷺江之玉屏書院。後薦於曾祖樞北公國華[3],遂來台館此。祖遜甫公維讓[4]、叔祖時甫公維源[5]均執經問業先生。諷誦餘間,研精金石考證之學,尤工篆隸。主台之文場者垂二十年,聲噪閩粵。時謝琯樵[6]、葉東穀[7]兩先生亦館餘家,因俱力唱風雅,一時風氣為之大開。先生又為餘家致書十數萬卷,金石書畫亦無算。尋以老歸隱泉州。丙申之變,家藏盡散。迨餘有知,搜求先生手澤,唯存墨跡一二外,他無所得。正憾先生遺誌之不繼,昨歲忽得睹先生所著《古今文字通釋》十四卷、《愛吾廬題跋》一卷,係叔祖時甫公所刊。而今版之不藏者,無論已知有是書者,亦且不可得,可勝歎哉!茲謹紹祖誌,重刊此書而廣於世。若夫《文字通釋》則卷帙浩繁,請期之於他日。

叔祖刊成後四十五年,癸亥首春,林熊光敬識於東京寓居注釋:[1]林熊光(1897—1971),字朗庵,台灣板橋林家後裔,林維讓之孫,林維源之侄孫。1923年畢業於東京帝大經濟係,創辦大成火災海上保險株式會社,居日經商,至1945年台灣光複後返台。為著名收藏家。

[2]周雲皋,即周凱(?—1837),字仲禮,號芸皋,又號撈蝦齋,別署內自訟齋,浙江富陽人。清嘉慶十六年(1811年)進士,道光十年(1830年)署興泉永兵備道,道光十三年調分巡台灣兵備道。道光十六年(1836年)再至台,次年卒於官。

[3]樞北公國華,即林國華(1802—1857),字樞北,台灣台北新莊人,後遷板橋,祖籍福建龍溪。其父台灣巨富林平侯身後將其財產分作五支,林國華分得“本”記,與分得“源”記的弟弟林國芳合作經營,將商號合並為“林本源”,廣購土地,興修水利,又兼營米、鹽、糖、茶、樟腦等,遂成台灣首富。

[4]遜甫公維讓,即林維讓(1818—1878)字巽甫,又字友遜,台灣板橋人,林國華之長子,林維源之兄。少往廈門從學於陳南金。同治元年(1862年)其叔國芳歿,乃歸台總管家政。曾捐銀支持台灣海防。

[5]時甫公維源,即林維源(1840—1905),字時甫,號冏卿,台灣板橋子

部141人。林國華之子,過繼與國華之弟國芳為螟蛉子。與兄維讓經營林本源記,為台灣富賈。清光緒年間屢捐巨款,授內閣中書、內閣侍讀,遷太常寺少卿、團練大臣。光緒十二年(1886年)出任幫辦墾務大臣、台灣鐵路協辦大臣,十六年(1890年)因功升至太仆寺少卿。二十年(1894年)中日甲午戰爭爆發,任全台團防大臣督辦。《馬關條約》割台後,舉家內渡。三十一年(1905年)逝於廈門。

[6]謝琯樵,即謝穎蘇(1811—1864),初字采山,後改琯樵,號懶雲,又號北溪漁隱,福建詔安人。年輕時即以詩書畫三絕著稱,曾參加科考,未中試。鹹豐年間旅居台灣,先後館於台南吳家、板橋林家。同治三年(1864年)參與彰化林文察率台勇內渡圍剿太平軍,殉職於漳州萬鬆關之役。

[7]葉東穀,即葉化成,字東穀,原籍福建海澄,移居廈門。清道光十五年(1835年)舉人。善書畫,尤長山水。曾遊於周凱門下,後由周凱介紹至板橋林家為西席,與呂世宜、謝琯樵並稱“三先生”。

142廈門古籍序跋補編民教冤獄解續編序(二篇)《民教冤獄解》、《續編》、《續篇補遺》,李春生撰。

李春生(1838—1924),清末民初福建同安縣廈門人。早年家貧,信奉基督教,與傳教士交往密切,練就流利的英語口語。初在廈門英商怡記洋行服務,清同治四年(1865年)東渡台灣,任英商杜特的寶順洋行總辦。清光緒十一年(1885年)台灣設省,助巡撫劉銘傳改革,興辦蠶絲業、參與台北鐵路修建,因功授同知。台灣割讓日本後,曾任台灣總督府保良總局會辦,台北縣參事。清光緒二十二年(1896年)受樺山資紀總督之邀訪問日本。歸台後不再專注於時務,乃潛心於基督教義理,為宣揚基督教而著書立說。民國十三年(1924年)病逝於台灣。是書從基督教理觀點評述社會局勢,有李春生自序。今尚存,有福州美華書局活字本,《民教冤獄解》刊於清光緒二十九年(1903年),《續編》刊於清光緒三十年(1904年),《續篇補遺》刊於光緒三十二年(1906年)。廈門同安區圖書館藏有《續編》和《續篇補遺》。另有2004年台北南天社編輯出版《李春生著作集》,入第三冊,缺《民教冤獄解續編》。本序錄自福州美華書局活字本。

續編自序[清]李春生予有幸生而為櫓人兒[1],長而學陶朱業。幼奉父命宗信新教,子

部143得一真經如獲至寶。今也年近古稀,猶稱健全饜足。緬想當日攜家渡台,輾轉如入桃花源,別一洞天世界。憶自為俗所擯,每苦孤寂無群,且喜依書為友,受慰良多。貿遷之餘,是嚐效顰著述小冊自遣,從是無複人間世之念慮。舊冬著有《民教冤獄解》小冊,付梓後,得友人中西君,借閱橫濱《新民叢報》[2]全集,披覽一過,驚駭狂喜,初猶疑是諷己者,於是竊歎曾無幾何時,中國更出有若是其驚天動地人物,能結構如斯益世利民之報冊。敬佩之餘,竊有不釋於懷者,其惟冊中舉莫論譯何學說,援何典故,將不能舍與基督教仇敵。若是者,則舉莫論何一基督徒,皆其仇敵。餘服從是教已五十餘年,豈能獨免。惟回顧基督有言:敵爾者愛之,詛爾者祝之,陷害爾者為之祈禱。又曰:愛人如己。人也者,無分何等族類,雖野蠻愚賤更當愛之。況今日之敵我者,為格致家,為文學士,暫時受惑入迷,焉得不亟起而規正之。於是不忖冒昧,撮其原文讎教之彰明較著者,列之部首,輯一小冊,諺之曰《民教冤獄解續編》,以示君子不黨,而表吾儕未或一日反舌無聲,非好辯也。

明治三十六年[3]歲癸卯十二月日,鷺江李春生自序續編補遺自序[清]李春生孔子曰:“丘也幸,苟有過,人必知之。”可見人心惟危,道心惟微,雖大聖人吐一詞、操一行,莫不皆欲捉其非,而揭其短。是故孟軻、荀卿、楊朱、墨翟與其他布衣傷時之輩,亦皆有議其後者。斯上古之由隆也。今則不然,蓋今之取人者,使非身列權貴,雖欲效屈原、賈長沙,痛哭流涕,疾呼挽救時艱,而不被鄙夷不屑,且不可得。矧閭巷草野諸欲新報著述問世者,求其購讀尚歎其難,況欲其既讀,複研究其過與無過,豈易事哉?嗚呼!孟子曰:144廈門古籍序跋補編“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明[名]世。”今也年逾二千,而世亦已明而益文矣,奈何其將不承有王者繼起,而輸入若是光明燦爛之世界耶?抑真未及南麵者,不許其複有素王之資格也。噫!隘亦甚矣,斯中華之由敗也。

或曰:著述是期得社會之幸福,夫複何過之有哉?曰:夫著述欲冀無過者,是在阿諛徇世,取悅投好。若夫苦口逆耳,與世枘鑿,若鄙人之作者,求其不棄置尚難,況欲其且誦且行,不之我過,而之我德,不亦難而尤難者乎?或又曰:當今之世,文明之風潮,與野蠻頑固相衝突,未有不納譏諷諫諍,而能達其優勝強存之目的。不觀茲日之電線、鐵路、維新各政興矣,弓矢刀石、藤牌、八股廢矣。試問,何一不為當年苦口逆耳造就而來者乎?於以知是書之刊,當不止一版再版,後起之仿者,我知其未有艾也,子何慮為哉?曰:誠若然。鄙人或可藉此聊盡義務雲爾。

明治三十八年乙卯十二月除夕,鷺江李春生自序注釋:[1]櫓人兒,李春生之父李德聲以渡船為業,故其自稱為“櫓人兒”。[2]橫濱《新民叢報》,為20世紀初資產階級改良派的重要刊物,於1902年2月由梁啟超創辦於日本橫濱。從創刊到1907年11月停辦﹐前後近六年﹐共出版九十六期。

[3]明治三十六年,為清光緒二十九年,即1903年。時台灣處於日本統治之下,故以日本天皇年號紀年。

子部

145天演論書後序[清]李春生《天演論書後》,李春生撰。

是書乃李春生對十九世紀英國赫胥黎《天演論》的評著,為其反對進化論觀點的主要代表作,以“合耶、儒之真,斥天演之謬”的思考與批判,宣揚基督教思想。該書采用按語評析的方法,其格式乃滿格為赫胥黎語,降一格為嚴複譯詮《天演論》考定所案勘語,降兩格為李春生讀《天演論》原本有感而詮錄語。該書尚存,有清光緒三十三年(1907年)福州美華書局本,藏上海館;另有2004年台北南天社編輯出版《李春生著作集》,入第四冊。本序錄自福州美華書局本。

餘既編是集,雖自信藉此或可略表稍盡人生義務,然猶未始不歎大廈廣宇,自非一木所能獨支;不謂人有善願,天果從之。乃稿甫脫,適見本年正月分《萬國公報》有斯賓塞[1]晚年定論一篇,文曰:英國大哲學家斯賓塞氏在時,曾敘述生平,自著年譜,凡兩大冊,今始出版。美國某報記者雷勁氏讀之而書其後,曰:“餘讀斯氏之年譜,始知哲學之淵源,亦知闡明此學之為何如人,且亦知是人者於其將死之時,有若何之自悔也。”斯氏之言,曰:“餘少時性拗僻,每有議論,不喜附和他人,而獨喜伸己見。無論為政治,為學理,為宗教,人言如此,餘決反對之以為快,以至人之美麗,有目所共見者,餘亦不以為然。有女孩子名樸德,豔甚,一時無閑言。其母以問餘,餘不能明訾之,獨146廈門古籍序跋補編搖首以示意,此可見矣。”斯氏終身未娶,年既老,塊然獨處,其性行枯槁,迥與人殊趣。而最不忘者,為其對樸德母之一語,以為他人決不爾爾也。彼惟力與人相左,直至八十歲,而甫翻然自悟。是時所論政治、學理、宗教之大旨,乃絕與其從前不同。而於信仰一事,亦至是時而始篤焉。斯氏又言,曰:“餘之初於宗教,惟欲辨其真偽而已。其後始覺一國治化之進步,必基於宗教。彼哲學之理,向餘所自認以為然者,而觀其結果,遠不及基督教宗之善也。”然則世界固有實驗,而非空虛之理想所能代之。如斯氏者恐其平生辛苦,而甫得之區區,至是乃盡歸於水泡雲影耳。

斯氏臨死之時,曾著一論於某報,曰:“內顯之能力,與外示之能力一也。其境遇則不同,是明明言上帝矣。”惜哉,斯氏!其著作甚多,為一時所崇拜。然讀其書者,未必皆讀其晚年自著之年譜,而知多為斯氏已悔之說也。斯氏性傲睨,殆所謂窮響以聲,形與影競走者乎?臨死而始悔,何其遲也。與斯氏齊名者,又有赫胥黎[2]。其晚年之情形,正複相似。然則赫、斯二君,駘蕩而不得,逐物而不反,乃至日暮途窮,老而自懺,一一於年譜中見之。

古蘇祿門之書曰:“聽之,聽之,我將為汝之歸墟也。”信矣。譯者曰:“哲學家以進步為目的,以懷疑為手段,其所辨析,去膚而存液,敲骨而求髓,固不為無功於世界也。然至於晚年回首生平,所有千言萬語,舉若無足措意,而別得一種新消息於天外,邈然思深而慮遠,彼常人猶撏撦[3]其少年時所著之衣服,則傎[4]矣。赫、斯兩家之說,近於中國社會影響極大,故著之讀者勿以為王陽明、朱子晚年論定之比也雲雲。由斯以觀,可知世之權貴賢智,有其始也。出猛力與教會衝突,其終也乃懊悔歎遲,匪唯斯賓塞、赫胥黎二氏已也,他若昔之羅馬皇帝達伊阿克烈斯與鳩利安,二者雖先後間起,而其圖謀翦滅教會,猶同出一轍。乃一者臨終曰:“嗟!汝拿撒勒耶穌,果何如者,竟窘我至於是極!”再者曰:“拿撒勒耶穌其終不可與敵耶,今又勝我矣!”斯不過特舉其顯者言之,其他子

部147始而窘逐教會,終為教會大用,甚能以身殉之,若而人者,掃史難記。謂冥冥中無主持之者能致其教會蔚勃乃爾者乎?雖然,彼赫胥黎、斯賓塞二氏之降幡,已晚樹於西海,無奈其《天演論》孽種,方始張惶於東洲,若是者,於吾之書後,亦未便倏然而偏廢也。

明治四十年[5]歲丁未仲春之日,書後者鷺江李春生自序注釋:[1]斯賓塞,即赫伯特·斯賓塞(1820—1903),英國哲學家、社會學家,社會達爾文主義之父,英國實證主義的代表人物之一。所提出的學說,把進化理論的“適者生存”應用在社會學上尤其是教育及階級鬥爭。

[2]赫胥黎,即托馬斯·亨利·赫胥黎(1825—1895),英國著名生物學家,達爾文進化論的堅定追隨者。著有《天演論》等。

[3]撏,扯、拔(毛發);撦,同“扯”。撏撦,拉撕剝取。

[4]傎,古同“顛”。

[5]明治四十年,為清光緒三十三年,即1907年。

148廈門古籍序跋補編菽園贅談序跋題辭(二十九篇)《菽園贅談》十四卷,丘煒萲撰。

丘煒萲(1874—1941),初名征蘭,字萱娛,號菽園,別號嘯虹生、繡原,晚年自號星洲寓公,福建海澄新垵(今廈門海滄新垵村)人。八歲赴新加坡,其父聘師授中文典籍。後回國應試,清光緒二十年(1894年)中舉人,次年會試不第。父喪,赴新加坡得承巨大家業,成華僑巨商。為人豪放,日以詩酒與南來名士交遊。以“能將文化開南島”自許,在新加坡傳播中華文化,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創辦《天南新報》,宣傳維新救國思想。光緒二十六年(1900年)邀康有為到新加坡,被康推舉為保皇會南洋英屬各邦分會會長,曾捐助唐才常自立軍。民國成立後,於1913年創辦《振南日報》,自任社長,曾撰文抨擊軍閥割據之局勢。1929年應聘任《星洲日報》副刊主任。為20世紀前期新加坡著名報人。曾潛心研究清末新小說,晚年詩酒自娛,著述豐富。是書為其所撰筆記。尚存,有清光緒二十三年(1897年)自刊本,與《庚寅偶存》一卷、《壬辰冬興》一卷合刻,共訂八冊,藏廈門市圖書館等。本序跋題辭錄自該刊本。

曾序[清]曾宗彥[1]昔韓非子,漢司馬長卿、揚子雲[2]不能劇談而皆善著書。餘性子部149樸魯,頗負三子者之疾而喜劇談。竊謂天下之大事理之賾,言無大小,人無雅俗,苟不戾於道,皆有以裨人神智。讀書不談則執於古,更事不談則執於己。孟子曰“博學而詳說之”,談之謂也。聖經賢傳之所論述,百家諸子之所紀載,何莫非談?則謂三子者之善著書,三子之劇談也。可著書則吾豈敢以為劇談,則嚐欲出生平一得之愚,明師益友朝夕觀摩之助,勒之於篇,與海內人士上下其議論卒卒未有間。

閱《菽園贅談》一書,可謂先得我心矣。菽園束發從餘遊,性穎悟,讀書日以寸為度。每進見,呐呐不出諸口,初不知菽園之能劇談也。乙未,菽園應春官試,相遇於京師。慷慨論古今事,日中而至,燭跋而退,率以為常,若猶未盡者,然後知吾菽園之果能劇談也。於時海氛不靖,朝廷旰食。菽園言及此,輒繞床疾走,口喃喃不休,慨然效賈長沙[3]之太息而思所以策之者,然後知吾菽園之不僅劇談也。夫以喜劇談者,得劇談快之不暇,又何贅乎?而況菽園之不僅劇談乎哉。

愚兄曾宗彥敘於都門尊酒草堂葉序[清]葉芾棠[4]丙申之春,餘於役羊石,道出鷺江,獲識清漳菽園孝廉。豪邁俊爽,不為繩約。及縱議古今得失,滔滔汩汩,風發泉湧,有清河捫虱[5]、旁若無人之概,餘心遲久之。丁酉秋,複買棹南遊,遇菽園於海外,相見良喜。館餘於寓樓即所謂樂群文社[6]者,從容談藝,因益窺其所造。

菽園少穎悟,讀書數行並下,而覃研群籍,致力根柢。他逮金石、格致諸學,亦無不究闡。宏覽既多,間附己意,眾美輻輳,裒150廈門古籍序跋補編錄成編,曰《菽園贅談》,而命序於餘。餘維不朽三事,端重立言。言之無文,行而不遠。是編征引繁富,考據精確,探奇搜僻,壁壘一新。體雖各殊,其足以益人神智者一也。昔太史公好遊名山大川,其文洸洋瑰麗,無奇不備。菽園天才亮特,少掇巍科,北眺燕薊,南遊嶺海,七洲三島遍覽其勝,故其發為詩歌,形諸藻翰,奇氣鬱勃,不可遏抑。茲編所載正如奇山異水,層見疊出,引人入勝。置諸幾案,洵臥遊之別開生麵也。

光緒丁酉孟秋,鄉愚弟葉芾棠頌垣父拜序於星洲樂群文社李序[清]李季琛[7]將使木強鐸舌,何能宣警語於瞆矇?金爍鼎形,所以昧冥奸於沒世。闡幽奚術,晦跡良多,故太上宏立言之旨,名賢翔著作之林,趣本同歸,理無二致。宇宙彌留不朽,大則龍門大文權輿,生麵別開;小則虞初[8]小說間有,史傳俱逸。年代遞甄,人置弗談事焉,畢顯此吾友菽園孝廉所以蘊發也。

菽園富,偏績學,善主為師。席履豐昌,持謙光而戒滿;詩書道味,湛攻苦若居貧。以貌祗恂如靄若,其心則慨當以慷。諾邁延陵,豪逾北海[9],具見義有為之勇,明識體達用之方。邊幅何妨,天宇自拓。盱衡名論,杜員外評澤潞三萬之兵[10];經濟抒心,範秀才抱天下一身之任[11]。倘為用世,才備九能;但指斯編,藝括七略。夫能文遠紹,特餘事寸長耳爾。其造詣清新,取資淵瀚。稟經酌雅,固不墮乎風騷;糾繆悠愆,每式躋於古訓。洋洋灑灑,自浚清源;穆穆觥觥,不停俊藻。慣翻瀾而作采,頻敷吻以成文。邊孝先高臥,腹笥常便[12];蘇長公行文,胸襟為樂[13]。不已征然子

部151[燃]犀洞渚、罔象得珠[14]者哉。至若詞鋒雋給,意匠披張,不慘淡以經營,瞬點竄而成帙,豈若煉京都者十稔,鏤楮葉以三年。雖仰高華典贍,馬卿[15]奈屬筆偏遲;其如卓犖遒超,枚乘[16]喜成章遽敏。

蓋餘今春買棹迂道圭江,竟夜縱談,略窺草創。竊擬建章[17]之千門萬戶,非旦夕所能成;侯鯖[18]之五味八珍,豈咄嗟所克辦。詰朝言別,本夏緘來,雲大著之蕆成,趣陳人而弁序。僂計蟾光四閱,儼然鴻寶一函;借盾鼻以輸工,繢心花其獨粲矣。更其奏古吮毫,傳今削簡。佩刀奮斫,噴不竭之飛泉;中的凝眸,貫全神之秒虱。無非識明於月,胸滿羅星。必駁辯而求真,語非寄托;豈模棱而泛衍,義可興觀。絕莊姬龍尾之廋詞[19],或文仲羊裘之隱語[20],與夫張坦效嚬之誚[21],爰及郭郎借麵之裝。石環聽而點頭,鳥側聞而馴翼。媲美《論衡》、《獨斷》[22],抗懷洞曆陽秋。斯足為饋貧之糧,斯足為考古之鏡,單行千重,先露一斑。嗚呼!君倘神靈手熟逡巡之仙酒,我頻羈寄才慚垂謝之江花。敢詡發喤,聊申引吭,以此曰“贅”,舉天下萬有何莫非贅之餘?以此捃談,將卷裏一端,堪佐群談之雅。

時光緒二十三年丁酉六月下浣,三山社愚弟李季琛汝衍氏百拜敬撰呈於古柔佛國客次李序[清]李啟祥[23]學問之道,固患空疏,然博而寡。要則涉獵雖廣,亦無當也。古人博極群書,偶有心得,則隨時劄記,或辨析疑義,或暢發明言。積日既久,遂成簡帙。去其糟粕,存其精英,往往萃畢生之精152廈門古籍序跋補編力,以成必傳之作。宋王伯厚[24]撰述宏富,而精要者在《困學紀聞》。我朝顧寧人[25]著作等身,而尤粹者為《日知錄》。閻百詩[26]便便腹笥,名動九重,所成劄記人稱為《閻氏碎金》。三先生者,皆嗜羆而取其膰,食雞而留其蹠,揭群籍之要成一家之言,此固學海之指南、藝林之津逮矣。勝朝士大夫多好著書,然類皆輾轉販鬻,罕有心得。楊升庵《丹鉛總錄》[27]考證淹博,亦自可傳。惟雖無摽竊,時有杜撰,論者猶或議之。甚矣!著書之難也。

海澄丘孝廉,種學積文博而能精,所為《贅談》十四卷,搜經史之微旨、擷子集之粹言,纂要鉤元,識精理、卓詞章,考據兼擅其長。學者手此一篇,不僅為饋貧之糧,且當為益智之粽。餘受而讀之,正昆山顧氏所謂“采山之銅”[28],非明人輾轉販鬻可同日語也。獨是古人著書,既多垂暮之年,且在窮愁之日,蓋奇才抑塞無可表見於時,故遁晦山林,以訂千秋之業,藏諸名山,傳諸其人,此不得誌於時者之所為耳。孝廉英年登賢書,取青紫如拾芥。而且履豐席厚,生長高門,乃孜孜嗜學,日事鉛槧之間。為文二十餘萬言,皆純粹以精,足步王、顧、閻三先生之後,何其才之宏而誌之遠也。

方今世變日亟,識時務者皆以講求實學為富強之基。孝廉所言興學校、新法律,洵為目前當務,其中格致之理足闡發西學之精微,此又王、顧、閻三先生所未及言。而救弊補偏,因時抒議,非僅以供學人之饜飫已也。孝廉生有慧業,為文縱橫豪宕,同人以神勇稱之。他日排金門、登玉堂,著作承明潤色,鴻業出其所學以振中國之衰,不特雞林賈人[29]購其傳書,且海澨山陬鹹來賓貢[30],則以是編為經世之文可也。是為序。

丁酉六月,番禺石樵弟李啟祥拜撰於香江館舍子

部153潘序[清]潘飛聲[31]後世載籍汗牛充棟,卷帙浩繁,經史注疏考證之書,閱者每有河伯望洋之歎。雜記一家,即今之說部[32]也。唐以前專重詞章,宋以後多言考據,上揭經史之要義,下搜子集之精英。有博綜敂[33]學之人出,前人是者申明之,誤者辨識之,疑義者證出之,不可見者采集之。一分真偽,而古書去其半;一分瑕瑜,而列朝書去其十之八九矣。譬之前人作室,後人樂居;前人製器,後人樂用,所謂事半古人功必倍之者。無怪誦讀之士,日手一編,每每於經史全帙專精探討,攢眉畏難,而小說、雜著諸書,則喜於流覽也。

吾閩菽園丘孝廉,青年媚學,勵誌著書,所為《贅談》十四卷,標題三百六十又六,凡二十餘萬言。其中引證子史百家及名理有得者,或發明前人所言,折以己見,詞章考據,融會貫通,與唐之《酉陽雜俎》,宋之《鐵圍叢談》,本朝之《茶餘客話》、《柳南隨筆》[34]最近。是殆為閱者事半功倍,提要導源所樂於流覽者歟。迄今,實學方興,轉移風化,我輩以發聵振聾為己任。是書於格致諸門及近人談時務之中肯綮者,亦采錄無遺。張南皮[35]尚書雲:“讀書期於明理,明理期於致用。”學務博古,用在通今,是又《茶餘客話》、《柳南隨筆》之所無也。

丁酉五月,孝廉航海來港,一見訂交,出篋中書示餘,中多采餘所著。杜陵[36]所謂“文章有神交有道”,曷勝愉快耶!屬為撰序,萬不敢以不文辭。憶餘少日讀書,曾事劄記,乃以風塵奔走,忽忽將老,迄未成編。今見孝廉,實深慚恧,益當自勉也。

老弟潘飛聲蘭史拜序154廈門古籍序跋補編許序丁酉五月開雕[37][清]許巽南[38]曩吳子序敘《城南書舍圖》曰:“著書即讀書。”其意之慫恿人者,何懇而至也。詆之者謂“攻書之日,非著書之日”,是說以扶薄植、止浮榮為得矣。若夫士之肆力於古以及究心當世之務,考核詳悉,筆之於書,不自秘也。如使懼為世大詬,暗然深慎,嘿無一語,末由顯吾心得。將吾讀書之日所信所疑所是所非者,亦末由起海內之賢明群相告語,是塞來者之路也。且文字之聲氣不廣,是又大愚不靈之痼也。

吾友海澄丘君菽園孝廉,才分之優,莫可涯量。其嗜書也,期於樹骨訓典,取材宏富,加以采摭海外奇聞好之,既一力能致之,故驅辭恒無儉。是年春,餘訪之,示餘以《贅談》十二卷。其中事不一類,例不一格,繁稱博引,皆有根據。以視終身沒溺八股文者,其自待何等?菽園夏五將有粵東之役,以其書付之梓,非自信茲編之巨細賅備,雅俗裨益,炫耀而以為名也,意在問世之應違[39],藉勘其言之善不善也。聞見資多所得當十倍,於是秉虛中之哲,操記事之觚,篤老而不厭,蘊彌深,播彌遠,以其多讀多著,與吳子序說相發明,殆無負今儒魁俊之目乎!餘固弇陋,菽園知愛最厚,辱命序言,略談管見,仍懼無以仰稱高明也。

時光緒二十有三年歲次丁酉四月朔日,同安弟許巽南克家甫拜序於寒竹風鬆之亭子

部155丘序[清]丘逢甲[40]古無所謂書也,君相議政,師儒論道,談焉而已。至以其談之善者,筆之簡策而書以名。讀之者,以為是古人之書也,而不知皆其談也。後世著書之士,猶往往以談名其書,若唐之《劇談錄》、《桂苑叢談》,宋之《常談》、《萍洲可談》、《釣磯立談》、《夢溪筆談》、《步裏客談》、《南窗記談》、《珍席放談》、《國老閑談》、《席上腐談》、《浩然齋雅談》、《鐵圍山叢談》、《孫公談圃》、《孔氏談苑》、《後山談叢》、《師友談記》、《四六談麈》、《王氏談錄》、《賈氏談錄》、《澠水燕談錄》,元、明則《庶齋老學叢談》、《潞水客談》、《廣客談》、《寒山帚談》、《山海漫談》、《江漢叢談》、《月山叢談》、《南野雜談》、《無用閑談》、《孤樹裒談》、《益部談資》、《玉芝堂談薈》、《東溪日談錄》、《談藝錄》,以及國初諸老之《池北偶談》、《詞苑叢談》、《韻石齋筆談》、《談龍錄》諸書[41],粲然眾著,蔚為談藪矣。乃近世譯西書者,且以談天名而《鐵甲叢談》、《昕夕閑談》[42]。談瀛者,更以騁談鋒資談助焉。是無古無今,無中無外,無人不在談中也。

仆性喜談,尤喜聞人為清談,為雄談,為荒外談。客有自南洋群島回者,引興高談,乃聞吾宗有人,曰:菽園孝廉,今之談宗也。閩產而島居,日與旅島人士談詩談文,大變島風,引領南望。以未得握手談為恨,乃先尺書以代談。今年夏,孝廉遂以所著《菽園贅談》十四卷寄。伏讀終篇作而歎,曰:吾乃今而後知吾菽園,不僅能談詩文也;風月之談、閑情偶寄、談兵談禪,亦名士積習焉耳。乃若上而談國家政教,下而談鄉閭禮俗,遠征三代,近取四國,正襟而談,駸駸乎與道大適。是蓋究心古今中外之書,卓然與先正之善談者埒。以視明陸容之《菽園雜記》,名同,卷帙亦略同,156廈門古籍序跋補編而實過之者遠矣。

然談也而贅之者,奈何贅之為義訓者,以為猶放貝而複取之學者,放其才力以究極古今中外之故,複取其才力所逮以資筆舌,是其《贅談》之旨乎?然是說也,而猶未盡也。夫肉之橫生者曰“贅疣”,履之不端者曰“贅行”,昏之依附者曰“贅婿”,物之懸屬者曰“贅旒”,有賤詞焉,有外詞焉。六經為聖人治世之書,秦燼之餘,真偽淆羼。漢宋之說複迭起而交哄,是經之贅也。馬遷創體,是非謬聖。斷代以後,文縟而義益乖,乃複雜刺野錄,取辦官書,汗青所存,無複南董[43],是史之贅也。至於九流百家,橫論蜂起,大則禍世,小亦毒人。而其下者,俳語諧詞,汗牛不已,損英汩華,無益世教,目之所遇,罔非贅焉。世無伊周,孔孟起而正之。吾恐仡仡[44]著書之士,益談益贅耳。又況異教方鳴,讀旁行斜上之書者,群然詫其神怪,以視聖經賢傳之為贅,而不自知其學之實贅焉,是又其顛焉者也。以彼之贅資吾之談,以吾之談衷彼之贅,是焉得而不為贅談也。槐之癭也,附焉而以為病,贅也,治飲者取之為大瓢;麈之角也,綴焉而不能觸,贅也,治方者取之為上藥。治談而取於贅,是亦其旨也。

是書已前有序,今複標舉談柄以贅簡末。菽園視之,其以為可談否耶?嗟乎!丈夫生而墜地,予之口使能談,予之心使主所談;予之手使執三寸管以代口,而載其心之所欲談。談笑尊俎,萬國奉書上也。空談訓世,雖曰無補,抑其次也,斯地猶存,斯人不朽。乃若長此寂寂,徒索土毛[45],非地贅人,人贅地耳。夫天下固有贅地焉,有贅人焉。有亞洲大陸而有南洋群島,亞洲之贅也。菽園乃居遊其間,思以文化其贅,而《贅談》出焉,談雖贅人,不贅也。以中國諸省而有台島,亦中國之贅也。仆乃不能終居遊其間以力保其贅,輾轉窮愁,著書無日,是真贅人而已。今將與菽園奮談,菽園其能無贅我乎?

雖然,當今天下而談贅,則又何者非贅?三公九卿,翊天子治子

部157天下者也,今知政者,僅權要數人,其他雖和戰大事,若罔聞焉,則大臣贅。禮部不知禮,太常不知樂,兵部不知兵,工部不知工,戶部而不知天下幾戶也,則朝官贅。布政不知政,製軍、撫軍不知軍,則疆臣贅。知府、知州、知縣而不知府、州、縣中之民生苦樂、戶口盈虛也,則守土之吏皆贅。而且朝聘,巨典也,天威咫尺,降拜無聞,則朝儀贅。屬國鹹亡,無“贅”詞矣!中土,吾土也,而公地焉,租界焉,捕房焉,船塢焉,礦地焉,山藏江塹不敢自閟,環起要挾,予取予攜,蓋哃喝所加,無求而不得也,則主權贅。平行立約,與國所同也,獨至吾國不能從同。如商如民,吾旅彼土,彼能治之;彼旅吾土,吾不能治也。雖吾商民,苟托彼族,而吾亦不能治。條焉、約焉,屆期而修,隻益彼而吾愈損,則約章贅。征稅,吾自有之權也。而若或限焉,且非客卿,若即不能集事,則關政贅。講製造者,曆年成世,若人若物,仍事借材。言式,則我舊而人新;言用,則人利而我鈍。靡以巨款而但益虛實也,假以雄職而隻資盤踞也,則船政贅。陸師步伐,猶拾人唾而不克自治,是舊額之靡,新募之囂,固未得整齊以理也,乃以陸將用長海軍。甲船炮艇不以遊曆保商民,而以迎送奉大吏;南軍、北軍畸而不聯,倉卒遇戰,陸遺而海亦敗,或樹降幡焉,用是重為天下僇笑,則兵政亦贅。天下無教之國亡,有教而不能以學尊,其教雖不亡,亦幸存夫學焉?固不可無師也,乃今教主之宮,終年扃閉,屍師位者,非耄則庸,侁侁學子其為學也,胥鈔焉耳;其試所學者也,亦胥鈔焉耳。且舍是,若皆不可謂學。於是吾學若為愚種之具,吾教若為弱國之媒,則學校尤贅。是故今日而不談贅則已,今日而談贅,固天下有心人所同痛哭流涕,長太息而不能已者也。欲治眾贅,道在自強;欲圖自強,道在求實,中外之事變固日亟矣。準古酌今,議政於朝,論道於學,貴無遊談焉,無虛談焉?伊周,孔孟之統。起而肩之,匪異人任,菽園勉之矣。以菽園之才於其平日所究心者,出以實其所學,他日天下之士方將引為美談,而又奚158廈門古籍序跋補編贅焉?

孔子降生二千四百四十九年四月八日,台灣宗弟逢甲仲閼父序於潮州心太平寄廬黎題句[清]黎經遲[46]君家文莊衍宗派,如椽大筆垂金薤。

張韓相業李杜才,合集今聯海忠介。(坊刻有丘瓊山、海剛峰二公合集[47]。)藉甚清名菽園子,獨得宗風開後起。五車十駕負雄才,剛日讀經柔日史。綺歲即登孝廉船,乘槎屢泊海外天。餘事作詩性所好,等身著作儲鴻篇。

偶撰《贅談》付剞厥,廿萬言成七閱月。洋洋灑灑得大觀,博古通今探理窟。

或本己意為變通,或取人言為折衷。講求時務見經濟,洵足啟聵而振聾。末附詩集有二卷,出風入雅精金煉。

一卷《冬興》一《偶存》,豹采何妨一斑見。繄餘嗜好有同情,未讀先聞雅頌聲。

遑計曲高和者寡,竊擬君歌而我賡。難得吟朋海國集,奉詩作贄升堂揖。會看赤幟樹詞壇,徑須牛耳讓君執。

嘉應香孫黎經遲刪草子

部159達題辭光緒丁酉六月類集附刊[清]達明阿[48]美哉淵乎!人第見是書之征實見好,吾獨愛是書之翻空易奇也。其顯而易見者,有如論詩文以清字為主,振興中國以廣學校、新律法為主,肅括宏深,堅光切響,尤為得未曾有,詹詹小儒那得不望而卻步?

光緒丁酉五月,長白鏡源弟達明阿拜讀劉題辭[清]劉建平菽園我師客歲南來,高踞詞壇,一以轉移風氣為己任。其時人皆以文人才士目之,而不意其胸次之宏深,吐納萬有,浩然沛然也。是書積數年手稿,重可汗牛,乃於客歲丙申二月之望方從事於筆削。其夏四月,文旌南指,中輟者七閱月。葭冬下浣,返棹海澄,迅謀蕆事,晝夜程功,寢食俱廢,杜門卻掃,息交絕遊,日惟鈔胥三四輩以供寫副。至今歲丁酉五月,而全書告成,首尾二百四十日。為卷十四,得題三百六十又六,幾二十萬言,誠洋洋大觀哉。其用力之勤,課功之速,龍溪二宜軒主作跋稱為神勇。洵屬知言,然非積之有素,亦安能取辦臨時而各給耶?世之讀是書者,亦可以窺吾師為學之宗主矣。

師近往香江,手校是書付刊,其嘉惠來者之心固未嚐一日釋哉。側聞將於今秋重履星島,久作寓公,天南同學親炙有由,忻幸之私又何既極。

160廈門古籍序跋補編三山社子劉建平允丞百拜謹呈丘題辭[清]丘炳萱[49]有性情,有興會,有淵源,有學術,四者缺一,何從道其隻字紙貴洛陽,雞林價重?拭目俟之矣。

長樂宗兄炳萱屏滄甫李題辭[清]李麟得接大著副本十四卷,盡三日功讀訖,增益神智不少,請以二語評之,曰:指事類情,淺顯周到。郵質主人知,必曰:盲人亦能辨烏鵲也。

五月十五日,濉川弟期李麟馬題辭[清]馬兆麟[50]菽園子有錢買書,有福讀書,有誌著書,三者皆人所難,而以一身兼之,吾為羨殺。

詔安東山裏人,子般弟馬兆麟拜讀因誌子

部161曾題辭[清]曾宗璜拙跋遂辱付諸攻木,裏辭又廁大著,宗璜附居士傳矣,萬幸!萬幸!曩驚居士以四閱月成書六卷為勇,今又四月閱矣,視前所得複過其半,非天下之大勇,孰能與於斯。

二宜軒主曾宗璜渭兆補讀再識林題辭[清]林豐年[51]讀先生《贅談》大著,悟文章之用法,識經世之大端,卓筆成峰,全袪魔障,仙人舒掌,細數螺紋,真覺有此境界。其或雜書所見,偶寄閑情,似於學問之道無關,然玩索再三,則複觸我靈機勃不可遏矣,年願終身誦之。

綏安門人林豐年澤農百拜謹注呈於惠佐裏之停雲精舍,時光緒丁酉五月林題辭[清]林壽椿菽園我兄大人,豪俠士也。生即資性兼人,讀書雙行俱下,又嚐縱域外之觀,故其為文,如山川窅秀,不可名狀,要有一種清剛之氣迸露行間,則所養然也。

162廈門古籍序跋補編同安景修弟林壽椿拜讀於鷺江之師竹山房王題辭[清]王振宗語語根據,字字來曆,無格格不吐之談,有汩汩其來之候,免陳陳相因之累,是專以筆仗勝人者。

外舅玉墀甫王振宗題黃題辭[清]黃鑣拜讀大著底本,無廳不有,無美不臻,君家之多寶船也。亟付刊刻,弟幸得樂觀其成,何等眼福。

龍溪黃鑣梅臣氏拜誌於香海寓廬時年七十有五浮題辭[清]浮查客菽園雅兄為閩中名孝廉,自其髫齡早以詩名家,餘耳治而未謀麵也。僅以海內選家若《同詠樓》、《潄芳齋》、《綺琴軒》等集,得讀大作五七言詩,歎為清才。今夏於役仙城,取道香海,複於友人座右得見所著《贅談》底稿全冊,略擷數行,已覺古香噴礴。惜風塵鞅掌,不遑??繹為歉。爰綴欽佩數言,謹附篇端。諸知言後即以子

部163為異日摳衣飽讀琳琅之贄,可乎?博望浮查客漫題,五月廿六許題辭[清]許南英[52]菽子夙秉慧根,若成誦在心而借書於手者。其治學也,篤好深思,不苟為悅世文字。所作縱橫有義,回複成章,讀之輒驟不得解。因稍加圈點,以醒眉目。他日刊成,尚幸惠我琳琅,毋徒作枕中鴻寶也。

毗舍耶國留發頭陀許南英蘊白贅曾跋丁酉五月付刻[清]曾宗璜辛卯秋闈報罷,有似退院老僧,雖案頭卷帙委填,未能董理也。信手抽閱王阮亭尚書《居易錄》、宋牧仲中丞《筠廊偶筆》及吳次尾先生《觚不觚錄》,撏撦玉溪。固知或歸咎於三十六體,然忍俊不禁,遂亦匍匐邯鄲之後。先是予與予弟幼鶴每當風雨寥瀟,心緒迷惘,剪燭搜異,至見跋[53]無倦容。是科,幼鶴登鄉榜,循例謁房師外出。予覺岑寂寡歡,獨向故紙堆中討蠹魚生活。他日,菽園居士刺舟訪餘,見而韙之,謂幼鶴曰:“說部自成一家言,上補冊府輶軒所未備,下用以征得失、稽謠俗,請各分輯一編,可乎?”幼鶴深以為然。其明年,幼鶴遽從長吉遊,予亦因雜操家政,弗克卒業,而菽園屢屢書來,未一敘及也。去冬,自南洋歸,忽緘164廈門古籍序跋補編示手稿六卷,並言四閱月而得此。二月起稿,四月以事中輟,十一月重編,已得卷帙如是之當。嗚呼!可謂勇矣。

集中隨得隨書,不複別類。要其大旨,談詩者半,標舉襟靈,一洗凡耳。次及論古,秦碑漢碣,脞史叢言,皆有心得。次及說經,訂偽厘訛,洞見漢學、宋學瘕結,間附以己事,不假修飾,自然成章。至偶綴諧語,則譎諫主文,無傷忠厚,而一切狐鬼無稽,秘辛狎媟,皆不許繞其筆端。獨至時事、西學,尤不憚縷析,言之如披異書,引人入勝。其隨事留心經濟,閱曆即於是見而殷殷用世之意,亦於是深也。蓋菽園以驚才絕豔,生長豐厚之家,世德作求,不自滿假。治學沉鷙過於寒酸,善遊如龍門,養氣如穎濱,積之厚也。負之而趨議論,皆有根柢,抉摘不遺精粗,先儒謂蘇髯翁艾語以諧為才大而無用,鐵橋子海語以誇為誌而未紓。是集上下縱橫,不且遠駕其上哉。惜幼鶴未及見,亦屬恨事,菽園諒同斯歎。

光緒二十三年丙申嘉平之吉,龍溪宗侍曾宗璜渭兆甫拜跋陳書後丁酉五月付刻[清]陳還菽園孝廉以沉博絕麗之才,負經濟文章之雅,一見賞於湖南侯公,再見賞於滿洲文公、江蘇鄒公,皆有國士之目。乙未春闈薦而未售,知者鹹以驥足未展為恨,而君乃豪似元龍,不改思宏湖海;壯如司馬,依然氣蕩風雲。丙申南來,適餘應聘緬江,道出息力,相逢傾蓋,如平生交。知餘舊著《行程日記》,殷殷垂詢,並言屬稿《贅談》已得其半。時兩人行篋倉皇,稿本皆不在客也。迨餘入緬,君亦離力。今夏,自閩中遠寄大著副本見示,因得讀其所謂《贅談》者,一縱一橫,頭頭是道。其經緯萬端,則天孫之織雲錦裳也。其才氣磅礴,則黃河之發昆侖源也。其理解超悟,則明月之子

部165印千川也。其興會飆舉,則大鵬之徙南溟也。其識見透辟,則牛渚之燃犀、秦宮之照膽也。其誌趣高深,則延津之躍劍、巨仞之摩天也。觀止矣,即目為菽子文集亦無不可《贅談》雲乎哉!

時丁酉清和月,江南十梅弟陳還百拜謹跋於緬甸讀有用書齋蔡書後丁酉六月付刻[清]蔡爾鎏吾鄉有名孝廉焉,即世所稱為詩人丘菽園者是也。自其幼時,即好壯遊,有洮陽侯乘長風破萬裏浪之概。嚐溯長江、走京師,浮海而南,遍覽七洲形勢。黃山穀詩雲:“江山為助筆縱橫。”歐陽永叔雲:“江山猶得助詩豪。”不啻為丘君詠也。舊刻《庚寅偶存》詩稿久已傳播藝林,一時海內選家爭相采刻。然君雅,不欲以詩人自命。去年省父,星洲大會彼都人士,提倡宗風,講求根柢實學,為聖天子收異日域外人才之效用,意可謂深遠。中間奉諱家居,閉門讀禮,翻數年之手稿,課七月之專功,成筆記一種幾二十萬言,考古證今,明體達用,名曰《贅談》,謙詞也。

是歲五月,攜書渡海謀自校刊,爾鎏忝作居停,深相契洽,蓋君天懷坦率,猥以鎏之不合時宜有莫逆心。適羊城閩漳會館於時重葺,延君助理。惠然肯來,昕夕傾衿,得遂良覿,邀觀機器,圜法局,刻藏書,議論風生,獨見其大,尤為佩服。茲者命序《贅談》,竊鎏兄弟等與君皆有一日之雅,何敢以不文辭。爰質言其概以跋於後。

光緒二十三年歲次丁酉六月中浣,龍溪弟蔡爾鎏識呈於市隱寄廬

166廈門古籍序跋補編謝跋後[清]謝鴻鈞光緒丁酉夏於役香江差次,得晤菽園丘孝廉於蔡君子莊處,縱談時事,議論宏深。出所著新書數種見示,目為《贅談》,分編十四卷,命題三百六十有六,洋洋灑灑二十餘萬言。其旨顯,其詞明,大都是經世有用之言,考據既精,翻駁尤當。得諸傳聞者,悉仿輶軒之采;驗諸用世者,亦征經濟之才。展讀一過,令人耳目一新。卷後附《庚寅偶存》、《壬辰冬興》二卷,凡古近體各擅其長,學富才雄,一斑可見。

上年孝廉於古柔佛國月課,文士之流寓於是者,糊名殿最,以振發頹靡,海外詞壇夙推盟主。風流文采,照耀七洲。近值中外通商,講求洋務,崇尚實學,則此《贅談》之書一出,誠足為後學之津梁,當不僅以詩社文壇增雞林之聲價已也。欣慕之餘,遂達以筆。若言貢諛,則餘何敢?

郢州世愚弟謝鴻鈞賓門甫拜撰王跋後集四子句[清]王道宗吾友丘菽園先生,惠人也。(世居海澄縣之惠佐社)敏而好學,泰而不驕。所著《贅談》十四卷,別為序次,曾子述之。(先生少受業於曾太史宗彥,太史為弁其稿以付梓)門人記之,(先生高弟林雪齋茂才為錄稿本)大夫賢者又讚其妙而約言之,而詳說之。

(此外友人投贈序文、題詞、跋語不下數十,盡皆付刊)予欲無言,子

部167其可得乎?

天之生斯民也,使先知覺後知,使先覺覺後覺。生乎今之世,無變今之俗,雖有其位,不能盡其才;沒世而名不稱焉,雖有其德,不得盡其辭。吾何以觀之哉?先生博學於文,樂多賢友,得一善則拳拳服膺,如有所譽者,必表而出之。(《贅談》中所記或詩文、或書畫、或時務格致之學,以及時人言行之有可錄者,無不悉載而表彰之)又尚論古之人,誦其詩、讀其書,終夜不寢,專心致誌,窮日之力,反複推明。尊德性而道問學,智廣大而盡精微,夜以繼日,筆之於書,草創之,潤色之,鬱鬱乎斐然成章,皆雅言也,皆實學也。推而言之,父在觀其誌,十有五而誌於學,發憤忘食,就有道而正,及一旦豁然,貫通全體,大用無不明矣。(先生師事曾廉亭孝廉、侯仙舫太守[54],所作詩文輒以就正。年十六已刊詩稿行世,曰《庚寅偶存》)父沒觀其行,喪事不敢不勉,(歲在丙申,封翁正中公卒於星洲,親視含殮,素車白馬,吊客接轂挽章者數百軸。先生曰:“君子不以天下儉。”其親扶柩回海澄原籍安葬,費數萬金。所刻《榮哀錄》未峻)不為酒困。雖之彝狄[55],以文會友,退而學詩,其不善者而改之。(先生於星洲創設麗澤、樂群等社,兼課詩文)嚐獨立召門弟子,曰:“予與爾言是詩也,非是之謂也。夫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溫故而知新,則終身用之有不能盡者矣。”循循然善誘,諄諄然命之,其示人之意至親切矣。(先生論詩學主性靈,尤重溫厚。嚐與其門人範伯之、李竹癡等反複討論,滿座風生)是以聲名洋溢乎中國,施及蠻貊,聞者莫不興起也,而況於親炙之者乎!(先生以名孝廉遵海而南,主持風雅,騷人墨客之流寓海外多以詩文為贄,願留而受業於門者,滔滔皆是也)或曰:“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君子質而已矣,何以文為?予曰:惡,是何言也。惡其文之著,未足與議也。夫物有本末,事有始終。不學詩,無以言,不知言,無以知人也。故說詩者不以文害168廈門古籍序跋補編辭,不以辭害誌。知其說者可與言詩,可以謂文矣。其書言近旨遠,文理密察,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譬諸草木區以別矣,況乎格物致知之義尤為當務之急。善讀書者統論綱領指趣,細論條目工夫,玩索而有得焉,則不知足之蹈之、手之舞之。吾少也,賤未嚐學問樂道人之善,(先生自號酸道人,間稱菽道人)如理議之悅我心,故默而識之,以待後之學者。

光緒丁酉七月,珩山會儀氏社小弟王道宗集呈徐跋後[清]徐亮銓[56]著述之事有三難:學不博者不足以辨物,識不精者不足以見道,持論不平允者不足以慊人,審是而丘子菽園尚矣。菽子資稟穎特,學識淹通,於詩古文詞靡不卓有心得。甫成音童,即受知於侯仙舫太守,著有《庚寅偶存》稿,既益寢饋、名大家。每落筆鑄詞,其恣肆縱橫,有不可一世之概。坐是不合時趨,屢蹶童試。洎甲午援例入闈,一戰而捷,益信菽子之文可大而不可小也。

去夏南來,出其所著詩集,回環盥誦,佩服良深,不揣譾陋,忝為之序。葭至後菽子奉諱旋裏,讀禮家居,複郵寄其所著《贅談》,撮登報牘。雖未窺其全豹,而吉光片羽,一時讀者爭相傳購,幾於價重雞林。不半載,都成十四卷。集中搜羅古今遺言逸義,以及當世中外人物,間或下一二斷語,輒耐人尋味。不置至方外;怪誕之事,概屏不錄,於以[57]見其學術之純,而論斷之精也。書成,同人慫恿付梓,爰跋數語於後,以誌欽遲雲。

古梅鈍根生徐亮銓季鈞氏拜誌子部169盧跋後[清]盧觀瀾[58]吾儒著書立說卓成一家言者,代不乏人。大抵顯達之言多深醇,困窮之言多博辯,何也?蓋達者自通籍迄懸車,閱曆既多,舉生平文章經濟、品節軍容,悉筆之於書,垂為世法。其立言也,尚矣。窮者伏處衡茅,無所表見於世,日操不律[59],畢抒其胸中抑塞磊落之氣,自為解嘲,斯其次也。若夫著述冠藝林,觀其崇論宏議,亦足傾倒一時。而穿鑿離奇,蔑侮先哲,陰複步趨於仕宦之捷徑,溺誌乎貨利之間,斯人也,餘無取焉。

海澄孝廉丘子菽園,家素封[60],性慷慨,具異人稟。博覽群書,尤肆力於古文詞。弱冠登賢書,風神秀朗,人望之粹然若儒素。倘隨俗力、趨凡近[61],其入於仕宦貨利之場,豈不易易而能弗顧焉?惟與古人晤對,冥搜靜索,必至乃已。嚐擇其有裨於實用者,錄若幹卷,名曰《贅談》,謙辭也。餘卒讀而歎曰:丘子誠異人乎?何異乎爾!異其英年既雋科第,又處席豐履厚之境,不汲汲於仕宦,不耽耽於貨利,獨能以紹述舊聞,啟悟後學為誌也。較諸窮者、達者之博辯深醇,詎不足奪一席而與之鼎峙耶!疇敢以贅訾之嗟乎贅?孰有過於餘半生落拓,學植久荒,洵天地間一贅人已耳。以贅人贅《贅談》,丘子何取乎餘言?正以餘嚐與丘子遊,載酒停車,不以餘為贅友。爰不揣荒陋,略贅數行以誌傾倒。至是書淹貫經史而解晰疑義,揚扢風雅而厘正體裁,世之覽者,自具鑒衡已。

梅溪盧觀瀾拜跋170廈門古籍序跋補編汪跋後[清]汪宗海孟子雲:“故觀於海者難為水”。予始疑之,以為海亦不外水也,何必獨重此而輕彼哉?

丁酉秋,偶遊海外,舟涉七洲洋,茫茫數晝夜,渺不知其東西南北也。惟波濤掀騰,魚龍變現,陰晴倏忽,氣象萬千,怵心駭目,不可言狀,誠天地之巨觀也。而文之瑰奇偉麗、包涵萬有者,將毋同。同年丘君菽園,吾閩名士也。籍於漳,與予相距甚遠,慶吊不及,故會晤無由。而是時,得遇於星洲,何幸如之!蓋既得拜見其人,又得領略其文,並得寓目諸君子所贈若序、若跋、若詩歌、若書後,如遊山陰道上,令人應接不睱;如入五都之市,使我目不睱給也。夫諸君子之文之美,固不待言矣。

若丘君所著《贅談》一書,洋洋灑灑二十餘萬言,綜古今之事理,擷天地之精華,莫非常啟聵發聾,關世道人心之要。而考據精詳,議論博雅,猶其餘事,所謂韓潮蘇海者,非文中之巨觀也哉。以此而作育人材,以此而轉移風氣,吾知丘君之誌為尚矣。予學殖既荒,又於時務弗達,未敢與諸君子並駕齊驅,況丘君年力富強,才情發越,將何從而攀及之。爰抒所見,用附末光,亦以聖人因水而悟道,予則因水而悟文。悟夫丘君之文,如萬水無不朝宗於海也,又何贅之有?

丁酉重陽日,年愚弟汪宗海秉乾氏拜撰於星嘉坡客次子

部171黃書後[清]黃永業[62]近世著作家好為詭異之談,搜神誌怪,說鬼言狐,駭俗驚人,自矜博雅。雖光怪陸離,究屬羌無故實,以雲學有根柢,未敢信也。

菽園丘君,博學多才,兼嫻吟詠。所著《贅談》一書,擷子史之精華,窮事物之體要,考據詳明,有典有則,其學問之淵深,洵非空疏者所能夢到。至其愛才成癖,雖寸縑尺素,不忍沒人之長,尤見虛懷若穀。夫天下不少才人,然如君英年而能負此天才,具此雅量,他日所造,誠未可限。《贅談》一書,特一斑之流露耳,烏足盡其所長哉?

光緒二十三年丁酉嘉平月,番禺弟黃永業耀墀氏拜題於香江之鏡海樓注釋:[1]曾宗彥(1850—1912),字君玉,號幼滄,福建閩縣(今福州)人。清光緒九年(1883年)進士,選庶吉士,授翰林院編修。曆官江南道監察禦史,官至貴州思南知府。曾參與百日維新,又曾任福州鳳池書院山長。

[2]司馬長卿,即司馬相如,字長卿,西漢著名辭賦家;揚子雲,即揚雄,字子雲,西漢後期著名哲學家、文學家。

[3]賈長沙,即賈誼,西漢初年著名政論家、文學家。漢文帝時任博士,謫為長沙王太傅,故後世稱“賈長沙”。

[4]葉芾棠,福建侯官(今福州)人。清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進士,任江西道監察禦史。曾流寓新加坡。

[5]清河,指王猛(325—375),字景略,十六國時期著名的政治家、軍事家,前秦丞相、大將軍。拜相前曾被封為清河侯,故稱。捫虱,永和十年(354年),東晉桓溫北伐,擊敗前秦苻健後駐軍灞上。王猛前往桓溫大營,於172廈門古籍序跋補編大庭廣眾麵前一麵捫捉虱子,一麵縱論天下,旁若無人。後遂有“捫虱而談”等成語形容言談不凡,態度從容不迫。

[6]樂群文社,丘煒萲在新加坡創辦的、以詩會友的文學社團。

[7]李季琛,字汝衍,福建侯官(今福州)人。曾流寓新加坡。

[8]虞初(約前140—前87),號“黃車使者”,河南洛陽(今洛陽東)人。西漢小說家,漢武帝時為方士侍郎。虞初寫的《周說》對中國古代小說創作的影響很大。

[9]延陵,即季劄,春秋時吳王壽夢第四子,封於延陵,故號延陵季子。以重義氣、講信用著稱於世;北海,即孔融(153—208),字文舉,魯國(今山東曲阜)人。漢獻帝時任北海相,故稱“孔北海”。蘇軾稱其“誌大而論高,功烈不見於世。然英偉豪傑之氣,自為一時所宗。”[10]杜員外,即杜牧,唐代傑出詩人,曾任司勳員外郎,故稱杜員外。唐會昌年間,宰相李德裕主持平定澤潞藩鎮叛亂的軍事活動。杜牧上書陳述用兵方略,得到采納,並取得“澤潞平,略如牧策”的成效。

[11]範秀才,即範仲淹,北宋中葉的政治家、軍事家和文學家。少有誌,當秀才時就以天下為己任,後於其《嶽陽樓記》中寫下“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名句。

[12]邊孝先,即邊韶,字孝先,陳留浚儀人。以文章知名,漢桓帝時拜尚書令,後為陳相。《後漢書·邊韶傳》稱其曾因晝寢為弟子嘲笑道:“邊孝先,腹便便;懶讀書,但欲眠。”邊韶聞之即答道:“腹便便,五經笥;但欲眠,思經事。”後以“腹笥便便”,喻學識豐富。

[13]蘇長公,即蘇軾,蘇洵長子,人稱“蘇長公”,宋代文學家。性格豁達豪爽,於逆境中保持樂觀情緒,故其為文往往呈現寬闊的胸襟。

[14]燃犀洞渚,即成語“牛渚燃犀”,典出《晉書》卷六十七《溫嶠列傳》,比喻洞察奸邪;罔象得珠,典出《莊子·外篇·天地第十二》,以“無智、無視、無聞”的“罔象”尋得了“玄珠”的故事,比喻隻有“清靜無為”才能得“道”。

[15]馬卿,即司馬相如(約前179—前117),字長卿,蜀郡成都人。西漢大辭賦家。

[16]枚乘(?—前140),字叔,淮陰(今江蘇淮安)人。西漢辭賦家。[17]建章,即建章宮,建於漢武帝太初元年(前104年),規模宏大,子

部173有“千門萬戶”之稱。

[18]侯鯖,即五侯鯖,精美的葷菜雜燴,為西漢婁護所創。

[19]莊姬龍尾之廋詞,指楚國的莊姬,用“有龍無尾”的故事勸諫楚頃襄王。

[20]文仲羊裘之隱語,指魯國的臧文仲在信中用“羊裘”的隱語通報齊國將要發動進攻。

[21]嚬,古同“顰”;張坦效嚬之誚,西晉名將劉弘效法曹操謀士荀彧的熏香嗜好,其主簿張坦以“醜女效顰”故事譏諷之。

[22]《論衡》,東漢思想家王充(27—97)的哲學著作;《獨斷》,東漢末年經學大家蔡邕(133—192)的史學方麵代表作。

[23]李啟祥,號石樵,清代廣東番禺(今廣州番禺區)人。

[24]王伯厚,即王應麟(1223—1296),字伯厚,號深寧居士,慶元府鄞縣(今寧波市鄞州區)人。宋淳祐元年進士,官至禮部尚書。為學宗朱熹,著述頗富。考據性筆記《困學記聞》,以考證為特色,居宋代三大筆記之首。

[25]顧寧人,即顧炎武(1613—1682),本名絳,因仰慕文天祥學生王炎午,改名炎武。字忠清、寧人,故居旁有亭林湖,學者尊為亭林先生。蘇州昆山人。明末清初的傑出的思想家、經學家、史地學家和音韻學家,與黃宗羲、王夫之並稱為明末清初“三大儒”。《日知錄》為其主要作品。

[26]閻百詩,即閻若璩(1638—1704),字百詩,號潛丘,,山西太原人,僑居江蘇山陽縣。清初著名學者,清代漢學(或考據學)發軔之初最重要的代表人物之一。其《閻氏碎金》皆記洞庭書局中辯論之事。

[27]《丹鉛總錄》,明楊慎撰。為作者考辨群書異同之筆記彙編。楊慎(1488—1559),字用修,號升庵,四川新都(今成都市新都區)人。明代著名文學家。正德六年(1511)狀元及第,官翰林院修撰。因“大禮儀”受廷杖,流放滇南。

[28]昆山顧氏,即指清代學者顧炎武;采山之銅,顧炎武曾將為學之道比作鑄錢,應如古人“采銅於山”,而不應像今人“買舊錢”作為廢銅鑄錢,把古人的傳世之寶毀壞。

[29]雞林賈人,古代對新羅商人的稱呼。後亦用為文章精美,為人購求之典。

[30]賓貢,古代地方向朝廷推舉人才時,待以賓禮,貢於京師。

174廈門古籍序跋補編[31]潘飛聲(1858—1934),字蘭史,號劍士、心蘭、老蘭,廣東番禺(今廣州市番禺區)人,祖籍福建。清光緒十三年(1887年)應聘執教柏林大學漢文學教授,四年後回國。甲午戰爭後,提倡變法圖強,任香港《華字日報》、《實報》主筆。1907年到上海定居,加入南社。

[32]說部,指古代小說、筆記、雜著一類書籍。

[33]敂,古同“叩”。

[34]《酉陽雜俎》,唐代段成式所著。為筆記小說集。其一部分內容屬誌怪傳奇類,另一些記載各地與異域珍異之物,與晉張華《博物誌》相類;《鐵圍叢談》,即《鐵圍山叢談》,宋代興化仙遊人蔡絛所著。為軼事、瑣談之類的筆記小說;《茶餘客話》,清代阮葵生所著。為筆記小說,保存了許多有關清初典章製度和入關前後建置以及淮地名物掌故等重要史料;《柳南隨筆》,清代江蘇常熟人王應奎所著。為筆記、雜著,包括讀書劄記以及士大夫文人的遺聞軼事,社會習俗,風土人情等雜記。

[35]張南皮,即張之洞。其籍貫為直隸南皮(今屬河北),故稱。[36]杜陵,即杜甫。其所崇拜的第十三世祖杜預是京兆杜陵(今陝西長安)人,故其詩中常自稱“杜陵野客”、“杜陵布衣”、“杜陵野老”等。[37]丁酉,即清光緒二十三年(1897年)。此記可證該書初刊於是年。

[38]許巽南,字克家,福建同安銅魚館人。清光緒十四年(1888年)舉人。

[39]應,隨聲相和;違,背離;《周易》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則千裏之外應之,況其邇者乎。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則千裏之外違之,況其邇者乎。”[40]丘逢甲(1864—1912),字仙根,又字吉甫,號蟄庵、仲閼、華嚴子,別署海東遺民、南武山人、倉海君,台灣苗栗人,祖籍廣東鎮平(今蕉嶺)。清光緒十五年(1889年)進士,授任工部主事。無意為官,返台任台中衡文書院擔任主講。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任義勇軍統領。抗日失敗,內渡廣東興辦新學。後參與籌劃潮州黃岡起義等革命活動。

[41]《劇談錄》、《桂苑叢談》……《談龍錄》諸書,均為曆代筆記小說、傳奇、雜著之類的作品。

[42]《鐵甲叢談》,兵學類譯作,英國製造水師船廠總管黎特著,江南製造局翻譯員舒高第與鄭昌棪合譯,江南製造局翻譯館出版,五卷附圖一卷,子

部175約刊於1896年;《昕夕閑談》,我國第一部譯自西方的翻譯小說,譯者蠡勺居士,浙江錢塘人士蔣其章,於1875年出版。

[43]南董,春秋時代齊史官南史、晉史官董狐的合稱。皆以直筆不諱著稱。

[44]仡仡,勤苦貌。

[45]土毛,指土地上生長的五穀﹑桑麻﹑菜蔬等植物,後亦泛指土產。

[46]黎經遲,號香蓀,清代廣東嘉應州(今梅州市)人。

[47]丘瓊山,即丘浚(1418—1495),字仲深,號深庵、玉峰,別號海山老人,海南瓊山人,明中葉著名的學者和政治家、經濟學家,官至戶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海剛峰,即海瑞(1514—1587),字汝賢,號剛峰,海南瓊山人。明代著名清官。後人輯有《丘海二公合集》,今尚存清同治十年刻本。

[48]達明阿,字鏡源,又作鏡園,滿人。清光緒年間捐知縣,分福建。[49]丘炳萱,號屏滄,福建長樂人。清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進士,授知縣。

[50]馬兆麟(1875—1918),字瑞書,又字竹坪,號子般,福建東山銅陵鎮人。清末民初著名書畫家。光緒元年(1875年)舉人。不求仕途,講學於東山、海澄一帶。曾任“南溟書院”山長,光緒三十四年在銅山始創“東升學堂”。

[51]林豐年,字雪齋,號澤農,福建漳浦綏安鎮人。清光緒三十一年(1905年)歲貢,清末民初福建著名畫家。

[52]許南英(1855—1917),號蘊白,別號窺園主人、留發頭陀,台灣安平人。清光緒十六年(1890年)恩科進士,分簽兵部主事,未就任,應巡撫唐景裕之聘回台灣任通誌局協修。日本進犯台灣時,任台南籌防局統領,參與抗日。事敗遷回大陸,落戶福建龍溪。曾任廣東徐聞縣知縣。辛亥革命後任龍溪縣知事,因感政界險惡,不再從政。晚年,孤身飄泊南洋,客死他鄉。

[53]見跋,即顯出燭根,語出《禮記·曲禮上》:“燭不見跋”。後用以指夜深。

[54]侯仙舫太守,即侯材驥,號仙舫,湖南安仁人。清同治元年(1862年)舉人。官戶部主事。光緒八年(1882年),外放台灣知府,後調任福州、176廈門古籍序跋補編漳州知府。

[55]雖之彝狄,即使到了夷狄外邦。此指丘煒萲旅居新加坡。

[56]徐亮銓,即徐季鈞,字季鈞,以字行,筆名古梅鈍根生,福建閩清人。清末秀才,任教福州英華書院。清光緒十九年(1893年)舉家南渡新加坡,出任《叻報》主筆,創辦《天南日報》。後入同盟會,任《檳城日報》總編輯。為新加坡華僑領袖人物。

[57]於以,猶是以。

[58]盧觀瀾,福建閩清人。清光緒三十二年(1906年)被推舉為閩清縣教育會會長。

[59]不律,筆。《爾雅·釋器》:“不律謂之筆。”郭璞注:“蜀人呼筆為不律也,語之變轉。”[60]封,豐厚。

[61]凡近,才識平庸淺薄。

[62]黃永業,字耀墀,廣東番禺(今廣州)人。清末舉人。

177集部重刊先魏公文集後跋[清]蘇廷玉《蘇魏公文集》七十二卷,蘇頌撰。

蘇頌,裏居、閱曆見史部《華夷魯衛信錄總序》篇。是書乃蘇頌之詩文集,宋紹興九年(1139年)蘇頌子蘇攜編輯、刊刻,淳熙十三年(1186年)張幾仲重刊。清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蘇頌裔孫蘇廷玉赴杭州文瀾閣借校、重刊,即道光蘇氏家刻本十二冊,藏福建省圖書館、福師大圖書館、廈門市圖書館、廈大南洋所等。有紹興刊本汪藻原序、淳熙重刊本周必大後序、道光重刊本陳壽祺序和蘇廷玉的後跋。汪序、周序和陳序已收入《廈門古籍序跋彙編》,蘇之後跋因藏本缺失而漏收,今自蘇廷玉的《亦佳室文鈔·卷四》中補錄之。

先魏公文集七十二卷,宋槧本久已無存。道光庚寅[1],廷玉守蘇州,陳恭甫[2]太史來書,命就武林文瀾閣重鈔校鋟,以公同好。廷玉亟令人錄出副本,乞序於太史。太史喜而序之[3]。後以宦轍奔馳,校讎未就。每往來齊、魯、秦、蜀,車塵馬跡,必藏行篋以自隨,不敢忘也。今歲歸裏,乃得陳念庭[4]學博複校之,考證完善,即付諸梓,以畢十年心事,時道光壬寅[5]七月也。

按,《宋史》稱,建中靖國元年公歿,年八十二,其年為辛巳,距生之年則天禧四年庚申也。登慶曆二年進士,公年二十三。紹聖178廈門古籍序跋補編二年《乞致仕疏》所雲“臣今年七十六歲,仕宦五十四年”是也。紹興九年己未,《文集》始編成書。汪浮溪[6]序曰:“公歿四十年,公之子攜始克集公遺文”是也。紹興己未至今壬寅凡七百有四年,廷玉始重刊,本書之顯晦於世,固亦有待乎時如是耶!

夫自古聖賢建不朽之業者,其精神常周於數千百年以後,而使之聞風興起,而況為其子孫者乎?公嚐序《小畜外集》[7]曰:“見於行事之謂德,推以及物之謂功,二者立矣,非言無以述之。無述則後世不可見,而君子之道幾乎息矣。若乃德與功偕文備乎道,嘉謨讜論見信於時主[8],遺風餘烈不泯於將來。”於虖[9]!此公之論人,公之所以自道也。昔子朱子稱為“道學淵深,履行純固”,“始終一節,出入五朝,高風聳乎士林,盛烈銘乎勳府”,是蓋將比古之所謂大臣者。

而廷玉升沉宦海幾三十年,立德立功無能仿佛其萬一,徒懷景仰之思,深歎祖武之難繩,為抱慚無地耳。曩在蘇州時,曾得蔣氏所藏宋板《魏公譚訓》二本,刻之。恭甫太史為摘其謬誤若幹條,茲仍重鐫,以附於後。近複得《泠然齋集》,為公之四世孫召叟公[10]所撰,亦並校刊之,以存一家言,於以見明德之先澤,綿綿延延,以至於今,乃益大顯於世也。然非太史之留心文獻,指以相示;非諸君子之參互校讎以共成,是舉又安能廣以傳布耶?因事緣起,謹跋於後。

注釋:[1]道光庚寅,即道光十年(1830年)。

[2]陳恭甫,即陳壽祺(1771—1834),字恭甫,一字葦仁,號左海,福建閩縣(今閩侯)人。清嘉慶四年(1799年)進士,任翰林院編修。嘉慶十四年,以翰林院編修記名禦史,出任國史館總纂。曆典廣東、河南鄉試。父母歿後不出仕,主講鼇峰、清源書院多年,著有《左海全集》。

[3]太史喜而序之,即指道光十一年仲春陳壽祺為蘇廷玉校讎《蘇魏公文集》所作之序。《廈門古籍序跋彙編》已收入,詳見該書集部《蘇魏公文集集

部179序(三篇)》之三。

[4]陳念庭,即陳金城(1802—1852),字念庭,號殿臣,福建惠安人。清道光二年(1822年)舉人,道光十五年(1835年)、十八年(1838年)兩次會試不中。遇“大挑”,以二等選署古田教諭,旋授連城訓導。後入京任內閣中書,改刑部雲南司主事。

[5]道光壬寅,即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由此可證《蘇魏公文集》道光年蘇氏家刻本即刊刻於此時。

[6]汪浮溪,即汪藻(1079—1154),字彥章,號浮溪,又號龍溪,饒州德興(今屬江西)人。宋崇寧二年(1103年)進士,任婺州觀察推官、宣州教授、著作佐郎、宣州通判等職。徽宗親製“居臣慶會閣詩”,汪藻獨領風騷。欽宗即位,召為屯田員外郎,遷太常少卿、起居舍人。紹興元年(1131年),除龍圖閣直學士,知湖、撫、徽、泉、宣等州。官至顯謨閣大學士、左大中大夫,封新安郡侯,卒贈端明殿學士。

[7]《小畜外集》,宋代王禹偁撰。[8]時主,當代的君主。

[9]於虖,同“嗚呼”。

[10]召叟公,即蘇泂,字紹叟,山陰人,北宋宰相蘇頌四世孫。少時從其祖父遊宦入蜀,長而落拓走四方。曾再入建康幕府,從陸遊學詩,與辛棄疾、劉過、王柟、潘檉等名士唱和。

180廈門古籍序跋補編結甃堂遺稿序(二篇)《結甃堂遺稿》八卷首一卷,劉存德撰。

劉存德,字至仁,號沂東,福建同安縣積善裏後浦人,住縣城內東橋。明嘉靖十六(1537年)、十七年(1538年)聯第進士,初授行人,選浙江道禦史,有抗疏力爭之舉。出鬆江知府,遷浙江按察副使,調廣東海道兼番市舶提舉司,皆有功績,卻以功見嫉被中歸。於同安東溪畔建“結甃堂”,座客常滿。該書為其子夢龍、夢熊、夢騶、夢鬆、夢潮所輯,林釬為之序,刊刻於明崇禎三年(1630年)。卷一為奏疏,卷二為史評,卷三為賦、古詩、歌、行、樂府、律詩,卷四為絕句、集句,卷五、六為序,卷七為記、碑、狀、誌、祭文,卷八為雜著。清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劉存德之七世孫劉蘭、劉守、劉敬、劉瀚及八世孫劉清、劉瀾重刻並題序。是書尚存,有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重刊本藏於廈門市同安區圖書館。本序錄自該刻本。

初刻序[明]林釬[1]同年寅兄劉君海若[2]將重鐫其先君沂東先生《結甃堂集》,問序於餘。餘惟沂東先生以簪筆侍世宗朝,諍四親邪議,卒霽天威,直聲震一時。持斧南畿,執法忤當路。守雲間蘇窮黎,副粵臬化反側。是不徒沾沾以著述顯者,然而仁人之言,為法可傳,德立、功集

部181立、言亦立焉。餘綸扉之暇,讀其奏疏,忠犯人主之怒,惠弛蒼生之困,而其英詞偉作、雅什風篇,往往發於簿書案牘之間、登臨宴餞之會,秋實春華,駢臻其妙。且夫結甃之在太師橋[3]東也,居高而望遠。芹山、北辰、三秀,鬥拱列其前;天馬、豪山、孤卿,九躍環其後。右則鴻漸、香山、乍畫,參天而聳翠;左則蓮花、西山、天柱,拔地而崢嶸[4]。入其中,則雙流[5]九曲,繚繞如帶;弁石銅魚[6],委垂若佩。紫陽步月[7]而低徊,少□□水而□佇,地靈者人傑,□□□□□□□助,然則斯□□□□□□而備之矣。海若□名□士,□□春官、教習駙馬,著□淵□,□佛向、歆父子。是集之鐫,將以公諸海內,傳於奕禩。餘喜其得附驥以名也。於是乎序。

崇禎庚午蒲月,年寅侄林釬頓首拜撰重刊序[清]劉蘭[8]等水有源、木有本,祖宗之菑室尚肯堂肯播,況文章著述。祖宗罄一生之心性才力,精為文、秀成彩,裒聚而輯集之。為子孫者,其可泛而視之、怠而棄之乎?

先祖侍禦沂東公有《結甃堂集》,集其生平仕學顯晦。所手著文賦詩詞若幹卷,藏於家。四子粦蒼公[9]、五子海若公宦達時,經梓行世,曆前明迄昭代二百餘年。海濱滄桑變易,灰於兵燹,既於凶盜,蓋百十僅存二三。而此二三者,則又蝕於蠹,耗於鼠,亥豕魯魚於鉛槧。蘭等懼其久而湮墜,歲在戊子,與修邑乘,刻工告竣。因與家長者亦複君共商召工計直,先就家藏所有完整篇章付钁[劂],而其不完不備之篇,目錄尚夥,姑闕之,以俟搜購有獲,異日續鐫。

182廈門古籍序跋補編夫立德、立功所以能不朽者,終賴於立言,況吾祖功德備見於所立之言,而其言又皆正倫明行,裨補世道有關名教者乎!蘭等嚐讀《梁書》,見彭城劉士章繪[10]有子七人,孝綽而下三筆六詩[11],儀威踵盛。繪又自言同祖七十人,皆有文集,海內所稀。因思文章祖述,異姓天親,然苟同氣分形,父子、兄弟、祖孫一脈相承,尤極天倫之樂事、人世之快觀,宜繪之自序,津津不置也。

我家自侍禦祖而下,至蘭等七葉,瓜綿其間,流行坎止,顯晦浮沉,雖不盡肖於吾祖,然而詩書世業,不以貧賤而厭,不以富貴而倦,循而守之,亦可無傷於祖心矣。茲重鐫其文集,非欲以誇世炫俗,惟欲曾元雲耳!弓冶箕裘,守而勿失,踵而增華,務使輪岡沂浦子子孫孫雲蒸霞舉,媲美清漳,是所殷殷懸望於後起者也。

乾隆三十有三年戊子蒲月,七世孫蘭、守、敬、瀚[12],八世孫清、瀾熏沐敬誌注釋:[1]林釬,字實甫,號鶴昭,福建同安金門人。幼孤,隨母改嫁龍溪。明萬曆四十年(1612年)進士,殿試一甲第三名,授翰林院編修,曆國子監司業、祭酒。後稱病歸鄉。崇禎初,起為禮部侍郎兼侍讀學士。崇禎七年(1634年),上“四策”,拜為東閣大學士。卒於官,諡“文穆”。

[2]劉君海若,即劉夢潮,字國壯,號海若,劉存德之第五子。明萬曆四十七年(1619年)進士,授南昌縣令,曆北京武學教授、禮部儀製司轉主客司、廣西副使等職。著有《易義畫前稿》。

[3]太師橋,即福建同安縣城鴻漸門(東門)外的東橋。據明何喬遠的《閩書》記載:東橋是北宋“留從效所建,故又名太師”。留從效(906—962),永春人。南唐李璟授予清源軍節度使,封鄂國公,世有“太師”之稱。[4]芹山、北辰、三秀、天馬、豪山、孤卿、九躍、鴻漸、香山,乍畫、蓮花、西山、天柱,均為同安城周邊的名山。[5]雙流,指同安的東西溪。

[6]弁石銅魚,指同安東橋溪中的弁石台和南門橋溪滸的銅魚台。[7]紫陽步月,紫陽指南宋朱熹。朱熹主簿同安時,常到東橋遊玩,留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