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無忌睡得很舒服,好像活了十七八年,隻有這次的睡眠是最安心的。朦朧中,董無忌覺得自己還坐在燕大柳教授家,爺倆一麵大吃著京味兒小吃,一麵談天說地論古道今,柳夢珊坐在沙發上瞅著他們爺倆咯咯直笑,隻是那笑十分苦澀。
片刻,空氣中湧來一股迷迷蒙蒙的吟唱,柳夢珊突然拉起柳教授,站在他麵前:“董無忌,我走了。”
“你要去哪兒?我也跟你去!”
柳夢珊似悲似喜滿含深情盯著他良久:“我要去彩雲之鄉,極樂之土,你去不得。”說完,她拉著柳教授轉身而走。此時,迷蒙吟唱聲越發宏大,董無忌突然覺得頭疼難耐,眼前一黑,耳中就聽有人說:“嗡嘛呢叭咪吽,福德深厚善良的年輕人,還不醒來,更待何時?”這句話如一股暖流注入身體,董無忌醒了。
董無忌眼前全是熟悉的人:捧著雞湯白發蒼蒼的貴爺,一臉欣喜的董儀周,涕淚交流的大頭和滿眼含淚的小伍,隻有周少鵬坐在床邊,用寬大的手掌拉著他的手,滿眼關切。床邊椅子上卻坐著個一身土黃色僧衣的喇嘛,“呼啦!”一隻長尾小猴兒撲了過來,摟住他脖子親
熱地舔舐。
“色楞歡?丹增喇嘛?!”董無忌驚喜交加,想坐起來,卻一個頭暈頹然倒下了。
丹增喇嘛微笑慈祥地看著他笑了:“年輕人,你災愆已過,我來討還護身經桶了,嗬嗬。”
董無忌示意小伍把脖子上的經桶解下來,恭敬地奉還給喇嘛。喇嘛順手戴了,微笑道:“此番曆練如何?”
董無忌猛然想起夢中事,忙問:“我睡了幾天?對了,夢珊呢!”眾人聞言無不紅了眼圈。大頭咧嘴哭道:“小爺,你可撐住啊,你睡了五天了,小柳、小柳她……”
霎時,明白過來的董無忌登時悲痛欲絕泣不成聲,淚如雨下大哭起來。眾人忍不住都陪著哭了一場,隻有周少鵬紅著眼圈緊握他的手沒說話。丹增喇嘛見他太激動,慢慢過來,單手捂在他額頭上念誦道:“……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於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五內俱焚心如刀絞的董無忌忽然感到一片清涼由額頭緩慢輸入身體,衝重樓過膻中,霎時遊走奇經八脈十二經絡,自己的悲痛之意大減,身上慢慢有了力氣。丹增喇嘛說道:“他們已經去了極樂之地,年輕人不必再掛懷了。過於悲慟,一念而生,會導致極樂之地的人不安呐。”
喝了雞湯,董無忌總算坐了起來,心灰意冷地問道:“丹增師傅,我想跟你去修佛。”
“啊?!”貴爺、董儀周都嚇了一大跳。
丹增喇嘛卻笑了:“你與我佛有溯緣,隻是你俗業深重,還未了然盡漏,不可入佛門。再說,修行佛法,隨處而修,非擇地而行。我今天來,一是為了取回經桶,二是為了跟你們告別。”
大頭抹抹眼淚苦笑道:“喇嘛師傅,你可別帶我們小爺去當和尚啊,我們哥們還沒處夠呢!過七八十年再說吧!”
大家聽完都笑了。丹增喇嘛說:“我在這兒的事都辦完了,當然要回去了。”
董無忌精明,知道自己父祖在場,有些話他不好明說,便問周少鵬:“夢珊埋在哪兒了?”“西山,我求了大帥,通過軍方,把留在承德的柳教授的遺體接了回來,父女倆埋在一起了。墓地是令尊出的錢,
各位掌櫃都湊了份子,大帥、科大人送的錢,我退回去了。等你身體好些,我帶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