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又一想,左燦湘這話說的就沒理,就準許他劉邦殺韓信,不許我太祖殺人?
況且,漢朝對於同姓藩王的態度比之大明相去甚遠,何出棋差一招?
朱高熾很想衝進去與左燦湘辯論一番,但不等他起身,朱瞻基已經問出了他最想問的問題。
“湘哥,高祖殺的勳貴也不少啊,為何出此言?”
朱瞻基明顯有些不高興,左燦湘不想失去這個飯票,自然是笑著哄了一段,隻是論國事,何必如此認真,接著,他就給出了自己的解釋。
“高祖殺的人,有幾個是他的沛縣同鄉,又有幾個是不帶軍權的文官呢?”
答案是一個沒有!
無論是淮陰韓信,或者是梁王彭越,又或者是淮南王英布,都不是他劉邦的同鄉親友,且都是有謀反意圖的實權異姓王,除了韓信之外,其他人可都是實打實起兵造反了的,殺得不冤枉。
而韓信,在楚漢對峙期間以手中兵權要挾向劉邦索要假齊王,對於一個敏銳的帝王而言,這可是絕對的不忠誠行為。
因此,高祖刀上沾的血,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朱瞻基回答不上來,左燦湘隨即把矛頭對準了朱元璋。
“我太祖四大案之後,又把多少曾經的跟隨自己起家的勳貴送上了刑場呢?”
左燦湘掰著指頭給數了起來。
“李善長,藍玉,傅有德,胡惟庸,甚至民間相傳甚久的魏國公徐達都在此列,胡藍案牽扯到數萬人咱們先不談,侯爵以上被連坐或是被殺的功臣就多達三十人以上,再加上當今皇帝的助力,我大明開國還不到五十年,被殺的功臣多達七十人以上,這還不包括被除爵或是後代被除爵的人。”
朱瞻基雙眼閃出難以置信,他的老師可從來沒和他說過這些。
牆那頭的朱高熾也有些擔心,左燦湘的話明顯有些僭越,這很可能對兒子造成不好的影響,但他又想接著往下聽,心情很是糾結。
“自古開國就如此大開殺戒,我大明是頭一份。”
“我能理解太祖的想法,也能想象到對於曾經的老夥計開刀心中有多麼不忍,但太祖有沒有想過,將淮西勳貴集團連根拔起,皇帝身邊還有誰可用?\"
朱瞻基很天真的回答道:“當然是飽讀詩書的大學士啊,治國論朝,還是他們最擅長。”
左燦湘笑著倒空了酒壺,今天這劍南燒春好喝的很,暖人心脾。
“到底還是個孩子,聖人書是拿來教化民眾的,用來做事,那是百無一用。”
朱高熾平日和文人走的很近,自然對左燦湘這番話有些不屑,自顧自的嘀咕了聲“狂妄”,但屁股卻是越坐越沉。
“文官治國,武將流血,自古以來便是鐵律,可你有沒有想過,要是文官真有那麼厲害,能將朝政治理得井井有條,那宋朝就不會亡了,老鼠年年打,年年打不盡,貪官朝朝殺,朝朝有貪官,這些貪官是誰?還不都是飽讀聖賢之書的讀書人。”
“所以文人,最不可信!”
“但太祖這麼一折騰,無疑是寒了功臣們的心,權力盡收中央,盡管皇帝的權力變大了,可太祖卻真正變成了一個孤家寡人,也把後世的繼承人變成了和他一樣的孤獨,皇權在這一刻開始,變得高處不勝寒。”
“高祖雖與民約法三章,但卻不與民共天下,因為他知道維護大漢統治的是自己那些從沛縣帶出來的同鄉,是與自己同姓的親戚,外戚士族,這個天下是與他們共享的,而百姓,隻要給他們吃的,讓他們日子能夠過得下去,他們便不會造反。”
“自古以來,皇權都是與世家大夫共天下,從來沒有與民共天下,太祖既想不虧待百姓,又不想與其他人分享權力,那最後的結果,就是舉朝皆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