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知道他對她有情,她已心滿意足,十年後再見他,任務應該不難。

但華彥抓住她的手臂,不讓她離開。陳晨頓住,抬眸看他。

“北地離胡國最近,有事可盡管來尋我。”他聲音低沉,穩重讓人感覺心安,他自己也是個少年,卻少年老成,已初露鋒芒。

“好,今天的事,將軍忘了罷。”

“是我即將遠行,一時亂了分寸。我怕再不說,就再也沒有機會了,一輩子怕再也見不到將軍。知道將軍也心悅我,我即使埋骨他鄉,也……此生無憾了。”

她的眼中有充盈的淚光,似乎在下一秒就會滑落,然而她卻隻是悠悠一笑,又將淚水吞回眼眶。

她的眼圈紅紅的,嘴唇也有些泛白。

讓他的心如刀割,這一幕久久在他腦海裏回蕩。

華彥送陳晨出了帳篷,他靜靜地站在他的帳篷前,看著公主的身影消失在帳篷與帳篷的縫隙中。

華彥覺得胸中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翻滾,這讓他覺得呼吸變得異常困難。

月亮的光芒灑落在他的身上,他就如同一座雕塑,站立了許久許久。

*

第二天,和親的部隊走了大約半天,從遠處可以看到胡國的軍隊兵馬,他們在此等候迎接和親公主前往王帳。

已經到了事先約定好的交接點,華彥隻能護送到此,漢國的軍隊不能再走,避免引起胡國的猜忌。

無論多遠的道路,總有一天會走到盡頭。

在這最後的半日,他始終騎馬行走在陳晨的車邊。

他未曾說過一句話,陳晨也未曾打開過窗簾。

他默默地陪伴著她,走完了這最後一段路。

和他的憂傷不同,畫皮妖舒適坐在溫暖的車廂內,她透過簾子可以看到青年將軍的身影,就在外麵陪伴著她。

她淡淡一笑,她知道等她回去陳國,他必定逃不出她的手心。

但是怎麼回去,這是個大問題,畫皮妖又頭疼了。

華彥仿佛聽見了馬車窗戶打開時產生的摩擦聲,他轉過了頭。

窗戶未被打開,這隻是他的空想。

他想再最後見一次公主,公主今天卻始終沒有打開車窗。

他期盼著車窗打開,甚至出現了幻聽。

昨天是他孟浪了,公主還是未出閣的少女,怎能如此對她。

他轉過頭,將視線轉向了前方。

當胡國使者的身影在前方清晰可見時,隊伍的速度也開始逐漸減緩。就在這時,華彥突然聽到了陳晨的詢問:“已經到了嗎?”

他說:“到了。”

車窗被打開,簾子被掀開。華彥扭頭,看到了陳晨的半張美人臉,清麗無雙,宛如盛開的芙蓉花。

她深邃而明亮的雙眼輕輕眯起,想要看清前方的使者。

華彥屏住了自己的呼吸,看著那半張嬌嫩無暇的臉龐,沒有移動他的視線。

或許,這是他們這輩子的最後一麵。

“末將隻能護送至此,以後的路……望公主珍重。”華彥神色複雜。

“將軍。”陳晨回過頭來,她那烏黑的眼睛中藏著無盡的故事,看著他淒然一笑:“到了這,我又後悔了呢。”

後悔昨天沒有跟你走,沒有不管不顧地離開。

華彥明白她未說的話,他輕輕地動了下唇,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回不到昨天,無法改變未來。

即使回到昨天,結局還是如此。

“我走了,望……後會有期。”

陳晨拉下了窗簾,合上了車窗。

一閉一合,仿佛就是永別。

她的鳳輦寶車,和她的陪嫁車隊慢慢地駛向胡國的軍隊。

華彥目不轉睛地看著,看著她的車隊一點點地融入了胡國的騎兵和車馬,就像一條溪流流入了大海,再也無法分辨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