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頭瞪著大眼蛋子看我,手臂長長伸著,牛蹄子都沒移動一下。
“敬酒不吃吃罰酒!”剛才瞧著還挺和善的一張俏臉登時變了色兒,凝脂柔荑飛快翻轉,滿滿一碗熱湯便毫不留情地灌進了我嘴裏。
後脖子被牛頭掐著,我絲毫動彈不得,嗆到了也隻能僵著脖子咳嗽,動作間多多少少給咳出了一些。
看看,現在它好好的,我倒變成了被強按著頭喝水的牛。
“不聽話,就再灌一碗!”美人兒發了狠,紅著眼睛,氣得發髻都有些亂,上頭插著的花兒搖搖晃晃,隨時要掉下來。
我無力反抗,隻得被迫又幹了一碗。
灌完了滿滿兩碗後,牛頭撒了手,任由我煮熟的麵條一般躺在地上。
怎麼對待底層鬼眾呢?信不信我投訴你!
我直接躺平,暈暈乎乎地咂了咂嘴,卻嚐到了滿口的酒味。
這就是孟婆湯?湯裏有酒?酒就是湯?
那完了,我喝不得酒。
六歲那年,我爹從河裏救了個孩子,事後孩子爹娘肩挑手拿帶來了自家釀的好幾壇米酒和半扇豬肉,我爹高興又禁不住我馬鱉釘上鴛鴦腿般糾纏,就讓抿了一口,結果一小口下去,我就昏了兩天兩夜。
打那以後,我們家的飯桌上就再沒出現過酒杯和酒壇子。
牛頭馬麵又把我撈起來拖著走,好在奈何橋修建穩固,幾千年的鬼魂踢踢踏踏經過,不僅沒踩壞還直接包了漿,油光水亮沒有小石子,不然投胎前我連個正經鬼樣都沒法兒有。
可肚子拖在地上,它容易受擠壓呀,一擠壓裏麵的東西就不受控製地往嗓子眼裏返。
於是我邊“走”邊吐,也不知道吐出來的都是些什麼東西,湯湯水水灑了他倆倆鞋倆褲子。
好家夥,倆鬼差罵罵咧咧再無高冷,半路上就把我扔下來,自己回去換衣裳了。
吐出來倒清醒了些,我扶著腦袋自己站起來,晃晃悠悠暈暈乎乎往前走。
也不知走了多遠,就見眼前突然橫出了一條胳膊。“站住!”
“站住?站不住了呀~”
我晃晃腦袋費力地看向來人,手隨著身子向前探了探想扶一把,卻突然一個重心不穩,腳下編起辮子般一頭栽到了旁邊的一個寬口井裏。
風聲呼嘯而過。
又來?
這是一不小心要墜入十八層了嗎!!
睜眼醒來的時候,耳邊的聲音有些嘈雜,周圍昏暗潮濕,看不清楚什麼,泥土的腥臭和草末的酸餿味自鼻間傳來,像一把榔頭直直地砸到了我的天靈蓋上。
屏住呼吸,我重新閉上了眼,想要掙紮著爬起來卻怎麼也用不上力氣。
正煩躁間,一個什麼噴著熱氣的物體不合時宜地湊過來,還哼哧哼哧破風箱一般吵個不停,我惱怒地睜開眼睛,卻看到一個巨大的豬鼻子板板正正地頂到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