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寫這篇後記的時候，我生活的上海正在用“靜態管理”手段阻斷奧密克戎病毒的傳播。於是，我也和2400萬人一道經曆了長達兩個月的艱難時光。
這次居家給我最大的感觸，倒不是那些大家關注的熱點，而是物業忙著防疫，抽不出時間割草坪，蒲公英、雛菊、酢漿草們得以漫野地瘋長，把小區裝點得異彩紛呈。雖說還是要感謝物業的勤勞，不過也正是因為他們的勤勞，我們在過往隻能看到那些修飾過的花花草草。美也是美的，隻是少了許多生趣。
話說回來，要是物業一直不修剪，估計很快又會有居民投訴，希望見到過往那有序的美。看到沒，人就是那麼難伺候，不管做什麼決策，都會有不同的意見。
人類總是特別容易高看自己，認為自己才是這個世界的規則製定者。近年來環境保護成為熱門話題，經常會看到各色人等為了“保護地球”而呼籲奔走，希望政府製定各種幹預政策。“保護地球”這個提法對也不對，要是從其他生物的角度來說，保護地球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人類從地球上消失。這個星球上的生物自有它們的平衡法則，並不需要人類去幫著“保護”。就像從病毒的角度來說，它們的傳播也無非是在為自己爭取一個生存權。
與其說人類是在保護地球，倒不如說是“精致利己”的人類，在尋找一套有利於
自己的平衡法則。
問題不在於人類要不要那麼“精致利己”，而在於整個過程充滿著矛盾與錯誤的決策。人類為此而交的學費太多了。比如老一輩的中國人還會記得“四害”之說——除了現下仍被人厭惡的蒼蠅、蚊子、老鼠以外，最早的“四害”還包括如今受到保護的麻雀。麻雀之所以那麼遭人痛恨，是因為每到收獲的季節它們就會成群地撲到地裏吃糧食。在那個饑饉的年代，這看起來不可饒恕。
隻是在糧食沒有成熟的季節，麻雀的食譜中卻又包括大量昆蟲，尤其是人類認定影響生產、生活的“害蟲”。用不了多久中國人就又發現，沒有麻雀去吃“害蟲”，糧食的損失要更為嚴重。於是麻雀得以從“四害”的名單中移除，會吸食人血、傳播疾病的臭蟲被補錄進“四害”行列。
其實，“益蟲”“害蟲”的分類標準，同樣基於人類的喜好。就像童話故事裏總是把羊描述成善良的動物，把狼當成罪惡的代表。等到知識增長後便又會知道，草原上要是沒有了狼一類的掠食者，瘋狂繁衍的素食動物們，才真的會對環境造成毀滅性影響。
“求生”是生物的本能。每一種生物在求生的過程中，又不可避免地會影響其他生物的生存狀態。作為人類的一員，我倒沒矯情到認為人類與其他生物平等，就算真這樣想，在技術上也做不到。比如
，如果我們認為吃肉會有罪惡感，那麼吃素就可以心安理得了嗎？畢竟，植物也是有生命的。可如果什麼都不吃，等待自己的隻能是餓死。
這本人類史，說到底還是為人類，而不是為地球上的其他生物而寫。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人類所渴求的環境，無非是讓自己更舒服地活著。隻不過，人與人之間的訴求點會有所差異罷了。
就這本書所探討的人與環境的問題來說，有的人相信自己可以改變環境，有的人認為自己隻能適應環境；有的人希望所有人的價值觀像自己，有的人覺得做好自己就行。如果用一句話來表達我在這本書中想傳遞的價值觀，那應該就是：改變你可以改變的，適應你不能改變的；最重要的是知道哪些需要改變，哪些是你無法改變的。
想做到這一點，需要具備透過事物表麵，看到底層邏輯的能力。具備這種能力後你便會發現，很多表麵不相幹甚至矛盾的事物，其實都是生態平衡中不可或缺的一環。人類的不斷進步，更是一個動態平衡的過程。
至於這20多萬文字，我所做的無非是把自己思考出來的一些底層邏輯展現給大家。
2022年6月25日
溫駿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