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就是我們的白帝山了哈,相信很多喜歡曆史的團友們都知道白帝山上的白帝城,是很有名的一座古城哈,白帝城原名是紫陽城,西漢末年公孫述………”
暖煦的陽光下,遊船上導遊的腔調怎麼聽怎麼像街頭搞活動的銷售員,顧楊睡意昏沉。
顧楊喜歡一個人旅遊,說是旅遊,其實就是瞎逛,朋友圈一到假期,大家都在發旅途中開心的事,比如好看的風光,好吃的店,有名的景點,在有逼格點的在酒店高樓上發個俯瞰江麵的圖,一不小心拍到手腕上價格不菲的手表和對著落地窗舉著紅酒杯的鏡像。
顧楊也想通過這樣的方式來讓百分之九十都對他不太熟的朋友圈高看他一眼,但一來錢包饑餓,二來他打心底裏不覺得這樣瞎逛有什麼開心的。
與其說是旅遊,倒不如說是……逃離?從一個格格不入的環境逃到別的格格不入的環境中,也許就能讓別人覺得,這樣的格格不入隻是因為自己初來乍到而已?湧出這個想法的時候顧楊有些恐慌。
他抬眼看去,白帝山仿佛籠罩著一層淡紫色的霧氣,他不由得一怔,想到了“八厶子係,十二為期”這句話。
據說公孫述就是因為這句話,當了十二年的大成白帝,十二年後,帝室傾絕,王朝覆滅。
這八個字是公孫述在以輔漢將軍的名號起事,並占據蜀地後夢中得到的一句話,公孫述這個人有點迷信,再加上頭號小弟李熊一番堪比後世隆中對的形勢分析,自個兒一琢磨,從高祖立天下到平帝,已經間隔十二代了,氣數已盡,該輪到公孫家坐天下了。
顧楊望向白帝山,那一層淡淡的霧氣時隱時現,他好像看見一個模樣中正的中年男人,高坐大殿之上,表情略微有些猙獰,好像在克製著笑容,又好像有些事使他著急。
“要下雨了。”
有個人捧著一杯紅茶,走近了。
扯吧,顧楊昨天特意看了天氣預報,接下來三天都是大晴天,更何況現在萬裏無雲,東海龍王來了都沒坐的地方,你說要地震了估計概率還高點。
顧楊沒接話,船上人不少,即便是他這個角落也有三三兩兩的人在,而且“要下雨了”這種話,既沒有在後麵補充一句像是“你衣服收了嗎”這樣希望得到回答的反問,也沒有“離開甲板”這樣幹涉你行為的指示,它隻是一句表達即將到來的一種天象狀態。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他不是個喜歡跟陌生人深入社交的人,千萬別小看“要下雨了”這種看起來就是隨口一提的閑話,這甚至可能比“你從哪來”這樣的話能展開得更多。
“要下雨了。”
那個人重複了一遍這句話,語氣,情緒,聲音的輕重都沒有任何變化,像是段錄音的再次播放。
這次顧楊轉頭看向了說話的人,她捧著一杯紅茶,黑色的長發隨意地披散著,姣好的麵容在完美的身材麵前居然稍顯平庸,看不出年紀,但她一身長西裝,配一雙長筒高跟鞋,端莊的首飾,配上偏成熟的淡妝,年齡可能在27到32歲之間。
最吸引顧楊的是那一雙有著紫色虹膜的眼睛,在那抹顯眼的紫色正中,似乎蘊藏著黃金。
顧楊說不上來為什麼,感覺到熟悉,伴隨而來的還有一種胸口堵氣的感覺。他似乎與這樣一雙眼睛對視過。
鬼使神差地,他搭話:“是啊,我記得以前這裏也下過那樣的大雨。”
那樣的大雨是什麼樣的大雨啊!烏雲都沒一片就已經預測是大雨了嗎?顧楊心裏極其費解自己這沒來由的搭話。
“以前這樣的大雨很多,後來,一次比一次少了。”女人停頓良久,舉起茶杯遞到嘴邊,啜飲一口顏色似金而赤的茶水,“到現在,已經很久沒出現了,但有的人一來,大雨就會隨之而來。”
怎麼一場大雨說的像是某種正因為城市工業而逐漸消失的自然奇觀一樣?而且人來了大雨隨之而來是在玩什麼雨神的梗嗎?
但話出口就變成了:“這樣的大雨,不會消失。”
臥槽,這話我是怎麼說出口的?中二之魂時隔多年又燃燒起來了是吧?
顧楊狠狠地吐槽自己。
顧楊覺得自己有些失態,覺得對方同樣也是,對方可能是性格有些怪,而自己則大概是被其美色所亂,胡言亂語起來。可能心中泛起的淡淡的急躁正是因此。
於是他起身走進了船艙客房區域,回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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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居然真的來了,席天卷地地來。
遊客們都被忽然出現的暴雨淋了個措不及防,一邊紛紛在抱怨老天的變化無常,一邊縮著頭往船艙跑。
“許久不見了,這樣的開幕,”頭發半白,胡子亂糟糟的男人坐在茶桌前,“那道口子,叫夔門,青銅與火之王的宮殿就在門內,埋在近百米深的水下,多年前,諾頓死在了他的家門口。”
沉吟稍許,他感歎:“不愧是學院的王牌三人組,凱撒·加圖索和路明非的第一次聯手,就是青銅王這樣的對手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