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身後的木屋,蘇芽一步三回頭,哽咽著。

這裏青山常在,綠水長流,可是她和爺爺奶奶要走了。

不得不走!

再晚一些,他們可能會被當成俘虜抓走。

蘇芽害怕當俘虜,她痛恨挑起戰爭的敵軍,也痛恨本國那群軟弱無能的狗官和狗皇帝。

一年前,她的爹爹蘇大雷被官府抓走,被逼著去打仗,是生是死,一點消息也沒有。外祖父一家貪財,在這個困難的節骨眼不念親情,逢人就說她爹打仗死了,然後逼她娘錢圓圓改嫁,趁機又賺了一份聘禮。

“芽兒,快走吧!”祖父蘇青山神色哀傷,蒼老的聲音仿佛有氣無力。

祖母宋寶埋頭走路,一臉木訥,自言自語地念叨著菩薩保佑,念叨個不停。她全身心都掛念著兒子蘇大雷,隻要兒子的命還在,她就算不吃不喝也行。

祖孫三人的背上都有竹簍,手裏還抱著大包袱。

能帶著趕路的,隻有一些糧食和衣衫。

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也不知道背簍裏的糧食夠不夠吃,一家人會不會餓死在逃難的路上。

辛酸和苦澀都隻能往自個兒的肚子裏咽。

路越走越遠,路上的逃難者越來越多,動不動就起衝突和騷亂,一片鬼哭狼嚎。

祖父和祖母默契地把蘇芽護在中間,生怕走散。

“還要走多遠?”

“敵人是從東北邊打來的,咱們要往西南方向走!越遠越太平!”

聽見別人的聊天聲,蘇芽想了想,問:“爺爺,都城不是在東邊嗎?都城裏有皇帝,有達官貴人,他們最怕死了,咱們為什麼不往都城去?”

蘇青山半天沒喝水了,嗓子快冒煙了,口中苦澀,有氣無力地答道:“不敢去。如果去了,咱們連都城的城門都進不去。”

蘇芽沮喪地問:“為什麼連城門都進不去?”

蘇青山滿眼紅血絲,有氣無力地道:“達官貴人的命是金子,咱們的命是草,看見咱們這麼多人逃難,他們會害怕,怕咱們搶他們的東西,怕咱們惹麻煩,幹脆就把城門關了。五十年前,發洪水逃難,那次他們就是這樣幹的!”

蘇芽的淚珠奪眶而出,低聲咒罵:“那群壞蛋!”

相比遙遠的西南,東邊的都城更近,如果他們能去都城避難,就不用麵對遙遙無期的情況。但是,現在他們隻能選擇更苦更累的那條路。

“前麵的人快些走!別慢吞吞的!死到臨頭了,還不著急呢!”

“那群活閻王騎著高頭大馬,咱們辛苦走一天,他們半個時辰就能追上咱們,你信不信?”

“走得慢就別走前麵擋路!討嫌死了!”

有人高聲催促,也有人罵罵咧咧。

有些病弱的人走不動了,就地倒下。旁邊的人像繞過石頭一樣,繞過倒地的人,自顧自趕路。

有時候人心會越來越冷硬。

蘇芽朝那些倒地的人多看幾眼,但也無可奈何,因為人太多了。她如果走慢些,後麵的人就會伸手推她的背,還要罵她。

這些苦難都是戰亂帶來的。

在戰亂中,放眼望,到處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