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年,長沙的秋天來得格外晚,風也格外烈。
鎮子裏的樹染上了金黃和火紅,被風胡亂抽打著往下掉,襯著灰撲撲的荒街。
陳皮的阿婆從市裏的街道上撿回來一個快要餓死的小孩兒,布滿皺紋的手給小孩兒掐著路邊草叢裏的甜根子花,喂到小孩兒的嘴裏。
看著瘦骨嶙峋的小孩兒臉上露出笑容,阿婆的老臉笑成了一朵綻開的菊花。
盡管自己家裏也沒有多出來的一粒米,阿婆也不忍心看孩子就這麼餓死街頭。
回去的路上,她摸著小孩兒的頭,問他叫什麼名字。
他說他叫叢也,今年八歲了,從有記憶開始就是個乞丐了。
阿婆心疼他,因為他是一個比她孫子陳皮還要可憐的孩子。
阿婆身體不是很好,早年為了把孫子陳皮拉扯大,她男人的活也幹,從此壞了身體的根子。
這些年幹活越發力不從心,連背著地裏種出來的菜出去賣,都累得頭暈眼花。
養家的人逐漸從阿婆變成了陳皮。
從長沙街道上走回偏遠的鎮子,需要一個多小時。
阿婆時不時都要停下來歇一歇。
手上牽著的小孩兒乖巧地坐在她身邊,不催促也不嫌煩。
叢也目不轉睛地盯著地上忙碌著搬家的螞蟻,雙腳就像是踏在棉花上,充滿了不真實。
他仿佛隻是做了一場感官真實的夢境,等他醒過來,他又是手握五百萬享受退休人生的叢也,而不是這個流浪街頭、身無分文的孤兒叢也。
“快到了。”
阿婆拍了拍叢也的手,語氣高興。
短短一個小時之內,叢也眼前所見之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穿越之前,他置身於現代國際化大都市,車水馬龍、燈紅酒綠。
穿越之後,他睜開眼就趴在長沙市中心街角的垃圾桶邊。
入目是杏白色的小洋樓和模糊的舊畫報,來來往往的黃包車和時不時駛過的老式小轎車。
然後又是現在貧民窟一般髒亂狹窄的偏僻鎮子。
“到了,到了……”
阿婆急促地鬆開了叢也的手,跑上前推開了門。
她朝著叢也招了招手:“快進來。”
叢也小跑了兩步,進入了房間內。
窄小的一間房子容納了床榻、廚房、餐桌等等。
“喝口水。”
阿婆從水缸裏舀起了一瓢涼水,遞給了叢也。
雖然水很冰,也不一定幹淨,但是叢也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
他抱著水瓢,咕嚕嚕就喝完了一整瓢的水。
要知道身體原主就是被餓死在街頭,才給了叢也新生的機會。
要不是叢也在街頭被一個善良的小姑娘施舍了一口麵,有可能都撐不到阿婆撿他回去。
“吃點兒東西。”
阿婆又從蓋著白紗布的木盆裏摸出了兩個窩窩頭放到了叢也的手中。
上輩子叢也看也不看的東西,此時卻啃得狼吞虎咽,仿佛是有人跟他搶食。
叢也這下算是知道了餓狠了的滋味兒了。
“慢點吃!”
阿婆輕拍著叢也的背,臉上帶著長輩獨有的慈祥。
“吃完了就去洗洗澡,我把我孫子小時候的衣服找給你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