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路上,已是臘月。
北方早已是大雪紛飛,馬車在這樣的冰天雪地之中,實在是難以行走,馬蹄子容易打滑不說,車轍也時常沒入雪地裏太深,不好前行。
雖然如此,馬車內部,卻是一片溫暖舒適。
沈嫦茹坐在扣起來的炭盆邊上,烤著手,撩開簾子,將馬車內部濃濃的紅薯味往外散了散,就道:“這樣的天氣。”
“也不曉得等我們趕回京城的時候,是不是已經過年了。”
今個兒正好是臘月初八。
他們才出發了三日,偏巧遇上連日大雪,頂著風雪走一日,明個兒要是還繼續下雪的話,恐怕就得暫時找個城池歇著了。
過年……
到那時,明儀隻怕已經登基。
嗯,不過沈嫦茹想,明儀登基了也無妨,反正他在不在那個位置上,下場都是一樣的。
沈嫦茹隻擔心,明儀的事情,會耽誤他們好好過年而已。
“應該吧。”
明宴也看著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然後攏住了沈嫦茹,在她的額頭輕輕吻了吻,然後道:“無妨。”
“回去以後,一切都結束了。”
結束了嗎?
沈嫦茹眨眨眼,看著紅薯已經快要烤好了,便也沒再想那麼多別的事情,隻自顧自拿起了麵前的紅薯。
好在,這一回,運氣是站在了沈嫦茹和明宴這一邊的。
接下來的幾日都是天晴,他們往南邊走,雪也小了許多,不那麼冷了,行進的速度加快了不少,終於趕在除夕夜那天晌午,回了京城。
陽光熱烈,沈嫦茹進城後撩開車簾,感覺著外麵照在身上的陽光,都覺得像是重新回到了春日裏似的。
暖暖的,很舒服。
她眯了眯眼,剛想問問明宴,他們是不是先回酒肆,這個時候,街道上一個手上提著籃子的婦人忽然就大聲喊了一聲。
“這不是沈姑娘麼?沈姑娘回來了!”
她一喊,有人湊了過來,不是很明白到底怎麼回事,這婦人隨即又道:“就是四王妃呀!他們不是定親了麼?”
“本來今年秋日裏要成婚的,但是四殿下去了漠北,為咱們打仗了,這婚禮隻怕也沒舉行吧?不過這也不打緊!”
“多虧了四殿下和四王妃。要不是他們,漠北人那麼凶悍,肯定攻過來了呀!”
婦人聲音可不小,她說完以後,周圍的人都圍了過來,其中也有幾個去過沈嫦茹酒肆的,自然認出來了沈嫦茹。
一時之間,百姓們都很激動,言語間表達的都是對沈嫦茹和明宴“義勇之舉”的感謝。
看著熱情洋溢的百姓,沈嫦茹有點詫異。
不過,下一秒,她就明白了。
咳。
她說呢,怎麼人堆裏頭那個先起頭說話的婦人長得那麼眼熟,她仔細看了看,才發現竟然是桂嬤嬤。
她都有半年多的時間沒見到桂嬤嬤了。
京城和漠北相隔較遠,即使是快馬加鞭,傳信一來一回基本上也要一個月的時間,這半年多以來,她和桂嬤嬤也就通信過兩次而已。
沈嫦茹說了她到漠北發生的事情,也告知桂嬤嬤,京城這邊伺機而動,盡量幫著給明宴營造一個好的口碑。
看來,桂嬤嬤再次發揮了她在人群裏製造聲音的特長。
哪怕那時候使臣到漠北的時候,指責明宴和沈嫦茹,說他們殺了漠北王,弄得大夏和漠北關係破裂。
實則,在百姓們心裏,他們還是好人。
漸漸的,百姓們的聲音大得跟浪潮似的,桂嬤嬤也在人群裏對著沈嫦茹眨了眨眼睛,然後隱沒在了人堆裏。
這下子,是瞞不住了。
沈嫦茹看著人群,他們都跪倒在了地上,對著他們磕頭感謝,前頭的路也被圍得一個水泄不通。
無奈之下,沈嫦茹隻得看向明宴,向他遞過去了一個求助的眼神,問道:“現在,該如何是好?”
明宴看著沈嫦茹的眼神,卻是莞爾一笑,他道:“我們回來,宮裏的那兩位必然是坐不住的。無妨。”
“他遲早會得了消息的。正好今天是除夕了,明天便是新的一年。有些人和有些事情,趕在新年之前解決了是最好的。”
聽明宴這麼說,沈嫦茹也笑了。
這話耳熟。
活脫脫像是現代人常說的那句,什麼什麼東西不好,不丟了,留著過年?
是不該留著過年。
沈嫦茹深以為然讚同,看著圍觀他們的百姓將道路圍得一個水泄不通了,也隻得從馬車裏出來。
“都別跪著了,起來吧。我們去漠北,也是因為那裏十分動亂,怕出了事情,傷害到你們,都起來吧。”
沈嫦茹去扶他們,又仔仔細細勸了好久,這些百姓們才慢慢起身,言語間,還是對他們的感謝。
在人群裏等了半晌,前麵的大街上,終於走出來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是魏公公。
沒想到,先帝駕崩以後,魏公公這個曾經先帝身邊的執筆太監,倒是得到了明儀的信任,還當著執筆太監呢。
“四殿下,……沈姑娘。”
魏公公大約是思索了一下該怎麼稱呼沈嫦茹,認真想了半晌,還是決定叫沈姑娘比較好。
雖然這婚期都過了,可到底是沒成婚的,魏公公想,依照著四殿下的性子,怎麼都是會給沈姑娘一個十分浩大的婚禮的。
“魏公公好。”
沈嫦茹也對她頷首。
魏公公說起來,還幫過他們幾次呢,沈嫦茹實在是不願和他交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