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與沉舟離鄉(1 / 1)

沉舟撿到我的時候,我在乞丐堆裏搶飯吃,他把蓬頭垢麵的我從一堆衣衫襤褸的人裏扯出來,提著我的後衣領,問我想不想以後吃飽飯,我眨巴眨巴眼睛看著他,隨即馬上給他磕了幾個頭,一邊磕一邊說謝謝大爺謝謝大爺!

那時候沉舟才十四歲,我十歲,沉舟把我帶回家,告訴他的阿爹:阿爹,就她一個人在我院子裏伺候就夠了。沉舟家是這鄉裏數一數二的米糧供應商,他的父輩從外鄉來,卻沒幾年就在這兒打拚下萬貫家財,在這兒建家立業,外麵的人都說,沉家後麵是有大靠山的。

沉舟的院子坐落在沉府最靠裏的地方,院子裏種了一些桃李,沉舟帶我進去的時候,正是春天,我一抬頭能看到的不是天空,是粉白色的桃花梨花開滿了枝丫。有風吹過我和沉舟的臉龐,他抬頭看著天上,問我:可有名字?我搖了搖頭,說:乞丐怎麼會有名字呢?可能我的回答和他預料中一樣,他淡淡的說:過後你就跟著我了,人麵桃花相映紅,你就喚阿桃,隨主家姓氏,名沉桃吧。

沉舟性子淡然,最喜歡的就是在窗邊燃一盅香,點一壺茶,然後叫我去磨墨,他喝喝茶寫寫字,或者看著窗外發呆,少年的稚氣未脫,卻有一番奇怪的憂鬱在他身上散發出來,我一直很好奇,他為何不用學習經商管理家務,我也開口問過,他說家裏已經不需要他幫著掙錢了,他安心過自己想過的日子就可以。他教我識字讀書,他寫的字是那麼俊逸,可我學著寫出來卻是東施效顰了。

沉舟十六歲的時候,告訴沉家主,說他要去考取功名,我知道他沒有為了百姓什麼的偉大理想,他是為了去西京尋他的未婚妻,為了考取功名然後給他的未婚妻一個完美的儀式。沉舟的畫,比他的字更讓人過目難忘,可他從來不教我畫,他自己也很少畫,我也是偶然撞見他一個人的時候,會畫那位官家小姐,麵如凝脂,眼如點漆,他從不把畫視人,畫完就收起來,我才知道他的畫是隻為一個人畫的。他有時候也問我:阿桃,人與人見一麵少一麵,我若執意逆反天意,能不能多見她幾次呢?我不知道沉舟說的是誰,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

我作為沉舟院子裏唯一的丫頭,也被主家安排隨他一同去了西京。路過一個邊陲小鎮時候,遇到一對兄妹在路邊乞討,妹妹怯生生的躲在兄長身後,一雙眼睛充滿防備的看著周圍,她的兄長雖渾身襤褸,眼神裏卻有一種堅定的東西,我看著他們兄妹,想起來沉舟把我從人堆裏拉出來的樣子,我停在他們兄妹麵前,拉了拉沉舟的衣襟,懇請他幫助他們兄妹。沉舟看我一眼笑出了聲,說:阿桃,你不必如此小心翼翼,你知道我把你不是當丫鬟,是做朋友相伴的,你大膽向我提出要求我都會應允你。沉舟給了我一筆錢,讓我自己去處理,我過去看著他們兄妹,問道:可有家?可有名字?兄長盯著我眼睛說:沒有家,我名林楠,我阿妹名林園。我把錢給了林楠,讓他找個地方安置自己兄妹,日後找個活,好好生活。我和沉舟走了很遠,林楠追上我,問我姓名,我看了看沉舟,告訴林楠,我名沉桃。

沉舟帶我走走停停,四處遊玩慢行,還好在高考前到了西京。在西京城門下,我問沉舟:少爺,若是你榜上有名卻依舊不得償所願,會再回南陽鄉嗎?沉舟抬頭看著城牆上的衛兵,他說:阿桃,我此生大概都隻會為她而活,不論如何,離她近些我也是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