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出去。這是辛聲的心聲。
到哪裏去？不知道。
可他現在隻想出去。
不知道要怎麼才能出去。也許魏麗婭是唯一的突破口。
辛聲現在有種受困的感覺。也許原本他的人生也沒有一個確定的目標。隻是按部就班。
錢？不感興趣。食物？不感興趣。遊戲？不感興趣。書？沒有耐心。考上好學校？那不是感不感興趣的問題，那是一種必然。好工作？沒想過。美女？沒必要，清心寡欲不好嗎。
但在清心寡欲之前，請允許他先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怎麼滿足，不知道。戀愛不會談，魏麗婭也沒給他表白過。萬一自己負不起責任也很麻煩。他是怕麻煩的人。
沒有其他的線索。或許他應該首先試圖去回憶。畢竟他現在也算是個失憶症病人。
放學了。辛聲跟著魏麗婭。一直跟著。魏麗婭終於意識到反常。她的腳步頓住，回頭看他。辛聲差一點兒沒刹住腳步。他問她，開門見山：“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
“高考怎麼還沒來？”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魏麗婭轉身。手腕兒被拉住。
“我失憶了。”
“你還記得我嗎？”
“你說呢？”
魏麗婭忽然把頭往辛聲的懷裏一埋：“你失憶了，不要緊，你還有我。”
辛聲僵硬地摟緊她：“你為什麼不勸我去醫院。”
“因為你已經……”她話沒說完，“你都發現了。我們都在做夢。做夢的時候人總會失憶的。這很正常。”
“一場永遠不會醒來的夢？很可怕。不是嗎。”
才剛說完這句話，辛聲就又從床上坐起來了。他忽然明白了為什麼要從魏麗婭口中套出來話那麼容易。因為反正他也會覺得是夢。可既然是夢，幹嘛還要去上課。既然是夢，就為所欲為好了。可問題是他是個無欲之人。為所欲為都不知道做什麼好。不能高考，換了別人也許很高興。可仔細想想，實在是浪費了他的智商。幹脆躺在床上動也不動。剛一個轉身，手機又在響。什麼時候設置的鬧鍾。鬧鍾一響又開機，未讀消息來自魏麗婭。睡不著，忽然沒有了躺著的心情。坐起來，忽然有動力燃燒，奔下床，順著路一路地走。繞一圈兒又回到了校門口。沒用。物質世界的規則不抵用。既然他現在在夢裏，那就再去做個夢。指不定想起什麼來了。又回去。上課鈴也不管，隻往宿舍躺。真就沒有人管他了。室友也沒問怎麼不去上課。日期都錯亂了，上星期幾的課啊。天。
又睡著。終於正經做夢了。昏昏沉沉，聽見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聲音：“辛聲，我們來看你。你不能高考，今年的狀元可能要在別的學校了。老師們都很想你。”
驚醒。那是什麼？說不定那才是他本來生活的世界。記憶的碎片一片一片往外跳，卻終究隻是碎片。頭疼得不行，不能再去想。啊，不能再去想。不能。可怎麼就突然回憶起來了。難道許願這麼有效。那算是許願嗎？僅僅一個念頭過去而已。人家知道了肯定說他太貪，太不知足。天天有吃有喝有睡的，偏偏整天琢磨著什麼逃出去。他要逃到哪裏去。
捧著破碎的記憶。那是他最後擁有的。睡覺有用，那就一直睡。一直睡。怎麼也睡不著。大白天的，竟然嫌自己失眠。後來也不睡了，隻是閉著眼。放空心。尋找頭疼的感覺。它疼任它疼。他就非要想起來。非要想起來。
記憶這個東西很奇怪。想不起來的時候覺得那跟另一個人的人生又有什麼區別。可想起來的時候，又不是以旁觀者的身份觀看的畫麵。身臨其境。怎麼形容，可你知道那就是自己。5歲，6歲，7歲。10歲，13歲，16歲。一個一個地。一個一個跳過去。雖然經曆的時候那麼慢，但要過，一下子就過去了。直到畫麵的最後，那天走路神遊，過馬路沒看紅綠燈，司機罵罵咧咧，踩下去的刹車一點兒也來不及。這是最後了。這就是最後。最後一頁。再往後他就直接在這個地方了。循環。錯位。規則都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