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要死了吧。
“殿下!快走吧!蠻子先鋒開始攻城了,我們剩餘的兵力頂多能撐一天……”
“什麼?陛下沒有派兵前來嗎?”江晏然在城頭看著眼前戰旗殘破,生靈塗炭之景再難以平靜。
“這……王師怕還有一段時間才能來……”
說罷,這名侍衛跪了下來,眼中含著淚水,目光灼灼“屬下陪伴殿下多年,也知王爺被陛下拋棄多年,可……請殿下相信陛下,先行離開吧!”
他們口中的陛下正是奪取了大元天下的皇後—蘇子佩。
也是江晏然名義上的母親。
“罷了,黯然,我知她不喜我。這些年,我也過夠了,我既為定王鎮守涼州,怎能放任其為敵軍踐踏?哪怕守不住,我也會與其共存亡。”說著說著,兩行清淚從她的眼角滑落。
“她從不曾將我當做親子。嗬,今日我以身護住這河山,既是盡己之責,也當還了這生養之恩吧。從此她與我再也無關。”
黯然看著眼前如此的江晏然抱了必死之心,心中慟然,脫口而出:“您本不是陛下之子啊。”
說完他驚覺不對,卻不忍心在欺瞞下去“您應知當年李昭儀與陛下同時有孕而後位空缺,先帝曾雲,何人先誕子何人為皇後。可卻未料陛下身子弱,難產後胎死腹中。探子得知李昭儀難產而死卻誕下皇子,於是生出來狸貓換太子之舉,將死胎與您調換。”
黯然說著說著也哽咽了,“何人曾知,原來李氏不願陛下如意為皇後,將您謊報為男兒。陛下發現之時,這件事傳到先帝,名字也已經賜下,若是……欺君之罪陛下怎能背負?”
“哈哈哈哈哈哈哈,原來竟是如此。”江晏然悲極反笑,嘴裏還喃喃道:“難怪,難怪她從來都沒有在意過我,難怪在我四歲之時便送來了涼州。”
她發現自己之前執著的一切好似一場幻影,一場笑話。
看著山河破碎,江晏然心痛不已,“來人!取本王佩劍來!”
一旁侍衛將一柄古樸的長劍遞給她,這柄劍上,除了一些雲紋雕飾,便隻剩二字“晏然”。
江晏然早已佩戴好鎧甲,她領著城中僅剩的三千人馬。
麵對城外的一萬北胡蠻子,她沒有驚慌,這是她第一次領軍出征,心中卻多了幾分壯誌豪情,她將劍舉了起來“大延的兒郎們,我們的背後是我們的家人,今日若放他們進入這涼州城,他們必會被這些蠻子所辱,到時候國破家亡,何顏見列祖列宗?今日與我戰至終章,擊破蠻子!保住涼州!”
江晏然的鼓舞給了這三千人馬更多的勇氣,他們喊著“擊破蠻子!保住涼州!”
三千人如弦上之箭,向敵軍襲去。
衝殺聲,馬鳴嘶叫聲,口號聲,陣陣入耳。
江晏然身上已經沾滿了鮮血,分不清是她的還是敵人的。
敵人一輪一輪的進攻他們都抵擋下來了,可江晏然知道,她要頂不住了。
一個蠻子趁江晏然歇口氣的片刻,提刀砍向了她。江晏然堪堪避過,擊殺了他,可自己的腰側還是被刺中了,淌著鮮血。
她看了看身邊的兄弟,還活著的寥寥無幾。
雖說如此,可憑三千人卻使北胡蠻子一萬人折損大半,她滿意的笑了。
忽然,號角聲響起,衝殺聲重新襲來,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可隱約中她看到了遠方的旗幟“延”。
援軍到了,真好……
心中最後一口氣散去,那柄與她一個名字早已被鮮血浸染的古樸長劍的從她手中滑落。
江晏然倒在了地上,看著那“延”字,心裏想著,下輩子,一定要投生一戶普通人家,享受父母的疼愛和家庭的幸福。
燕京城
“陛下,鎮國將軍薛致遠大軍已經趕到涼州,涼州並未失守,戰報送到,請陛下過目。”中書令王明昊將戰報遞給蘇雲,由他轉交給簾幕後的蘇子佩。
蘇子佩伸出如藕玉璧,芊芊細指拿過了戰報,細細地看著。
忽然她被其中一行字所吸引,“定王江晏然,寧死不屈,率部下死守涼州,戰爭終章,最後撐至援軍趕到,不幸身亡,請陛下節哀。”
那個孩子嗎?蘇子佩已經許久沒有見過江晏然了,心中劃過一絲疼痛,曾幾何時,她也會追在自己的後麵叫母後,她也會因為自己的不喜而難過。
可隻是隱隱的劃過,或許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從從自己的丈夫、兒子手裏奪過皇位後,她便極少會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麵。
“她倒是硬氣,如此將屍體運回京城,以親王之禮葬於皇陵。”蘇子佩隨意地說著。
王明昊隻負責遵從女皇陛下的命令,雖然滿腹疑問,也隻稱了一聲是。
一陣地轉天旋,江晏然艱難地睜開了雙眼。
“殿下,殿下!您醒啦?”
江晏然剛睜開眼睛,便看到了黯然坐在她身邊一臉關切的看著她。
江晏然驀地睜大了雙眼,“黯然,你還活著!”她的眼角已經沁出了淚水,不知是喜是悲,她看著自己的雙手,“我也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