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苟著身子逃似地快步出了巷子,但他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隻敢餘光向後瞥了一眼。

巷子裏不見光,那個有著書生氣的青年人還站在陰影裏。

在瞥見青年人窄腰上緊緊扣著的那隻頗具占有欲意味的手時,男人心裏咯噔一下。

那隻蒼白甚至稱得上是青灰色的手分明帶著殷紅的血,看上去有些幹涸了。

這不幹淨的東西害了人命,還敢在白天出來現身!

敢於同厲鬼糾纏,能有幾個有好下場,不是誰都是話本裏的聶小倩和寧書生!

那個年輕人,自求多福吧!他該說的都說了。

這可不是他能招惹的角色,男人心慌地胡亂擦了臉上的冷汗,牽著同樣躁動不安的黑狗,走得飛快。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宋寅覺得那個男人的背影像是逃難似的。

但是回想起男人的話,他後頸有些發涼,但是內心卻沒什麼波瀾。

不是早就決定該怎麼做了嗎?

他握住自己微微顫抖的左手,悲戚的臉上浮現出無奈卻了然的苦笑。

宋寅走出巷子時,外麵早已是豔陽高照。

帶著暖意的陽光灑在宋寅陰冷的身體上,這種讓人頭皮發麻的舒適叫他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朝著來時的方向,漫無目的地走著,腦海裏一遍又一遍地記起昨夜的戚昀。

“唉唉唉!表弟!”一隻寬厚的手掌攔住了他的去路。

宋寅沒緩過神,有些煩躁地看向拽住自己的人,一身挺闊的軍裝,正是戚家二少戚良。

看著宋寅臉上還沒有斂去不耐煩,戚良覺得有些稀奇。

平時他這個留洋回來的表弟總是一副清清冷冷,油鹽不進的樣子,跟糊了一層假麵具似的。

戚良雖然紈絝,但到底是人精,一眼就看穿了宋寅偽善的麵具,那種和戚家大院格格不入的感覺,讓戚良一看就心生歡喜。

在那個令人窒息的偌大深宅裏,突然出現的宋寅,像是從紙醉金迷的頹廢中野蠻生長的一株牆草,繁盛、野生、自由。

戚良相信,這種想法不光是他一個人有。

“二哥。”宋寅恭謙地喊道。

戚良鬆開了手,頗為新奇地看著宋寅,“去看大哥了?”

“嗯。”

“那地方又偏又遠,起了個大早吧?沒下人帶路,一個人去的?”

“嗯。”

“嗬。”戚良帶著黑色手套的手抵住嘴邊,不知道突然笑什麼。

“你,不怕嗎?”戚良不懷好意地盯著他。

宋寅被他的眼神盯得不舒服,但又不能表現出絲毫不滿,“有什麼怕的。”

戚良露出了然地表情,“哦,你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宋寅笑得溫和,看不出敷衍的痕跡。

戚良神秘兮兮地低下頭,湊到宋寅耳邊,“聽說大哥是冤死的,陰氣重著呢!這種冤魂,大抵是要鬧得家宅不寧的吧?”

宋寅眉心一動,但是嘴角的弧度不曾變過,“怎麼可能呢,有舅舅在,再加上二哥您,戚家風光著呢!”

要不是宋寅知道隻有自己見過戚昀,他怕真會被戚良的話給唬住。

但是他很在意戚良的話,關於戚昀的死,這個二少爺到底知道多少?

沒有看見宋寅驚恐的樣子,戚良覺得也沒什麼意思了,便放鬆了語氣,“說的也是,鬧得家宅不寧的人,指不定是誰呢。”

宋寅打住深思,不說話隻笑笑,心道,你知道是你就好。

“吃飯了嗎?”戚良說著將攬著人往前走。

宋寅看著肩膀摟得嚴實的手,嘴角抖了一下,到底還是沒有推開,“吃過了。”

“那行,我也吃過了。正好,這會兒我沒什麼事,我帶你去喝茶。”

“……”

宋寅一進茶樓,裏麵充斥著各種吃食的味道,摻雜著粗糙的煙草味和酒臭,耳朵裏灌滿了人們的嬉笑謾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