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鳳凰花開的路口,走出陰涼的地鐵,她開始邁向人生的明暗。
高敏兒今天穿了一身職業裝,白色的襯衫,每一粒扣子都係的一絲不苟,黑色的包臀裙,襯衣紮在裙子裏邊,反複打量著鏡子裏的自己顯得有些局促。
畫上淡淡的唇色,用指甲蓋整理了一下睫毛,第一次化妝,生疏的手法,讓自己的臉看上去像一張裹了一層麵粉,又像有些褶皺的麵團。
鏡子上星星點點的汙垢落在臉上,像幾點雀斑,卻又顯得俏皮可愛,室友青青把埋在肥皂劇裏的頭探出來,打趣的說道:“喲,美人,你已經在鏡子前邊鼓搗倆小時了,你的麵試要遲到了喲”,然後從抽屜裏掏出一坨揉成一團的絲襪,精準命中在高敏兒的臉上,“穿上黑絲,致勝法寶”。
高敏兒嘟囔著嘴,呼氣吹起劉海來,把絲襪扔回去,悻悻地說道“去你的,倒黴孩子”,最後用餘光看了一眼鏡子,咬著嘴唇,輕歎了口氣,然後看了一眼手表,挎上手提包,匆忙的把書桌上的簡曆塞進手提包裏,踩上一雙高跟鞋,奪門而出。
青青翹著凳子,扭轉過身子,重重的一掌,拍在高敏兒的屁股上,打趣的說道“美人,祝你出師大捷,梧桐苑美食街,晚上朕為你擺上慶功宴”。
“藍青青,你鹹豬手吃多了吧”,高敏兒飛奔著出宿舍樓,咒罵藍青青的話沒跟上,還回響在陰涼的宿舍走廊中。透過一扇扇窗戶,宿舍樓外的蟬聲綿密,吹進各個宿舍裏,忽重忽輕,掛在陽台上的衣服被風吹的打著旋,繞著圈。
六月的武漢,已是烈日炎炎,日光照得後背發燙,汗水馬上浸濕了襯衫,耷拉在皮膚上,躲進地鐵二號線的廊道,空調的冷氣一瞬間堵住每一個毛孔,整個人都像裹了一層保鮮膜般難受。
緊趕慢趕,還是沒趕上,列車已經從眼前偷偷溜走,高敏兒看著擁擠的車廂,每個人神情麻木,沒有絲毫生氣,而眼前一列一列的車廂駛過,就像流水線上一個個整齊排列的沙丁魚罐頭,“以後我也是其中一隻鹹魚吧”,高敏兒整理了一下貼在身上濕噠噠的襯衫,鼻頭微微一酸,暗自想到。
第二列車駛來,高敏兒從紛亂的思緒中回過神來,踏入車廂,找個位子坐下來,對麵的玻璃投射出她的倒影,她立馬羞紅了臉,汗水浸濕的衣服已經把她的紅色胸罩映出來,她用手提包擋著前胸,但仍舊感覺到周圍灼熱的目光,臉上羞怯的潮紅立馬蔓延至耳根,此時,她的臉儼然一副蝦過滾油般的灼紅。
然後列車到站,踉踉蹌蹌地飛奔出車廂,一路小跑,烈日生煙,汗水重新浸濕襯衫,花兩小時捯飭的妝容此時已經花了,粉底粘在擦汗的衣袖上。
還好準時到達了鄂銀大廈,在門口填了訪客信息,進入安檢閘機,埋著頭趕緊躲進洗手間裏,好死不死,又跟從男廁所出來的一個男人撞個滿懷,“一切都糟透了”,高敏兒小聲的嘟囔著,差點哭出來,她哽咽著說“不好意思,對不起”。
“沒關係”,男人俯下身了扶起她,高敏兒不敢抬頭,站起身就往衛生間跑,卸掉妝,洗了把臉,就像是撕掉了纏在臉上的保鮮膜,整個人一下子感覺清爽多了,高敏兒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襯衣濕噠噠的,內衣仍舊凸顯出來,她整理了一下情緒,給自己鼓鼓勁,重新走出衛生間。
迎麵就碰到了剛才的男人,站在衛生間的走廊裏,身材修長,穿幹淨的白襯衫和筆挺的西褲,清爽的寸頭,手提公文包,轉過頭見高敏兒走過來,微笑著朝她揮手,“同學,剛才看你衣服濕透了,想起來我車上有備用的,取過來給你換一換”。
高敏兒羞澀的接過衣服,如同遇到了救星 “好,好的,謝謝”,轉身回到衛生間換上了襯衣,襯衣上有好聞的柑橘洗衣粉的味道,等她走出衛生間,剛才那個男人已經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