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明顯有些女兒特色,一張白色畫著清雅山水畫的屏風把一間屋子隔成了兩間,而一張紅木梳桌前,一名女子背著身子正在梳理自己那一頭長長的秀發,聽到女童的聲音,並且沒有回頭而是語氣有幾分淡然地問了一句。
“小姐,外麵來了好多人哦,小姐你的魅力還真大,這麼多人來看你哦……”女童有些語帶興奮地蹦跳到梳桌前,手舞足蹈地比劃著。
“雀兒,你這丫頭又瘋到外麵去了?小心被嬤嬤看見又要教訓你呢,你啊……”
女子一口吳依軟語,語氣很淡,慢慢轉過身子伸手整理著女童的衣服,臉容很平淡,女子正是以琴和昆曲被譽為江南雙絕的藝伎柳如媚。燭火下的柳如媚,看起來年紀也不過十五六歲,一頭秀發沒有任何的飾品,一張鵝蛋臉再配上一雙大而有神的眼睛,讓人看了不由生出一股純淨清新的感覺。
“雀兒才不怕嬤嬤呢,小姐喜歡雀兒,嬤嬤也不會真的責難雀兒的。”
女童很天真的說了一句,等到女孩為她整理衣衫完畢,又蹦跳著離開。
柳如媚看著天真的女童,心底那股親情作祟,原本平靜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憐惜:雀兒,這些年苦了你,姐姐答應你,以後無論姐姐再怎麼苦,也要把你撫育成人,以告慰爹娘在天之靈……
“小姐,你今天要唱什麼曲目?”
女童還是知道自己的職責,一雙小手從一旁的桌上抱著揚琴,吃力地向柳如媚走了過來。
“隨便吧……”
柳如媚又恢複了她淡然的表情,低頭看著自己一身鵝黃色的長裙,做著登場前最後的檢查。
“柳大家,鄙人可以進來嗎?”
掌櫃的聲音在外響起,讓柳如媚臉色平靜仿佛沒有聽見一般,女童放下揚琴向門外走去:“趙掌櫃,我家小姐正在候場,你有什麼事嗎?”
“雀兒姑娘,這是今晚參加宴會的才子名單,有勞你遞給柳大家,上麵幾張名帖皆是昆山有名士子,還望柳大家有歇一見。”
“哦,知道了,你給我吧,我會轉給小姐的。”
“有勞。”
屋外的對話讓柳如媚聽得清楚,心頭一苦歎了聲氣,無論自己怎麼努力,不過是一名青樓女子罷了,什麼江南雙絕,始終逃不了被人視為搖錢樹的命運。趙掌櫃說的客氣,不過是婉轉而帶有幾分命令的口氣讓自己去應酬而已,至於那幾個能讓趙掌櫃遞名帖給自己的,更是非見不可了。
“小姐,這是趙掌櫃送來的名帖。”
女童也很懂規矩地把幾張名帖送到柳如媚麵前,柳如媚放眼一掃,放在第一的正是:昆山錄科案首王雲……
“他大爺的!來福,你這小孩居然這麼富,這錢銀子沒收了。發財了……發財了……”
王子聰臉色興奮地數著銀子,來福這小破孩居然還是有錢人,不僅有著整錠的銀子,居然還有一張傳說中的——銀票,而且還是百兩的!
“少爺,我怎麼會有這麼多錢,這些錢是老夫人發給你的月例銀子。”
來福萎縮地站在一旁,有些委屈地看著王子聰。
“哦?這錢是我的?買糕的,還是月例錢?”
王子聰有些驚喜的看著來福,根據他看過幾本小說的學術經驗,這月例一詞的意思他還是懂的,王家還真有錢每月給自己的零花錢居然這麼多!剛才看來福給了一兩銀子給掌櫃就辦下這麼大桌酒菜,自己手裏拿著的可有一百多兩銀子,光是吃酒席就能吃上一個月?
“少爺……這是老夫人給我為你備著的,你的月例都是由你的田莊租子裏出。”
來福知道自己少爺在錢財上有些糊塗,好心的提醒著。
“我的田莊?”
“是啊!老老爺過世的時候,老夫人就把西鎮的田莊過戶到少爺名下了,姑老爺每月也會給少爺一份花紅的!”
來福很自豪地向王子聰解釋著:“咱們王家在昆山也是大戶人家,良田萬頃家丁上千,而且姑老爺還做著淮鹽的生意,那些才是咱們王家的祖業。”
“鹽商?王家不是書香世家嗎?”
“少爺啊,咱們王家是書香世家不錯,可咱們王家五代人沒有出一個進士,倒是祖輩開始進行的官鹽販賣為王家積攢了萬貫家財。不過從老老爺開始,王家的生意就交給姑老爺打理了,老老爺和老爺都是讀聖賢書的秀才,瞧不起那破落行業。”
來福不愧是王家的家生子,說起王家曆史整個就是眉飛色舞,把掌控大明半壁稅賦江淮鹽商說成破落行業,反而硬要以開口子曰,閉口聖人訓的儒生為偶像。有明一朝重農輕商,支撐大明帝國經濟的商人被一個小小書童輕視由此可看出明朝商人地位之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