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壓抑又帶著恐懼的喊聲打破了黎明前的寧靜，隨即，外麵響起由近及遠，此起彼伏的狗吠聲。
“怎麼了，哥？不會又做那個夢了吧？”
一張爬滿皺紋的老臉湊到了那個發出驚呼聲的少年的麵前，這位老者一身道袍，須發皆白，最顯眼的是兩條眉毛好似長長的白絨燈芯垂在麵頰兩側。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仙人下凡。
“爺爺！”少年嗔道。
“你怎麼又犯病了，我是您孫子沐沐啊！”
“沐哥！這可不敢開玩笑，咋還喊上爺了。”那老者一臉惶恐，好像受不起少年的一聲爺爺。不過隨即又變了變臉色，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
“是不是又做那個夢了？快說，快說！”
“嗯……”少年點了點頭
“等著，我馬上去給沐哥熬藥。”
老道忙不迭的跑出茅草屋，直奔院子裏的小灶台生火去了。
“唉！”少年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心裏盤算了一下，自打記事起這都十年了，雖然五歲前的記憶一片空白，但是五歲以後的每一件事情自己都記得清清楚楚。
而這個夢也是從五歲開始隔一段時間就出現一次，起初一年也做不了幾次，隨著自己慢慢長大，這個夢也出現的越來越頻繁。尤其是最近一年，基本每隔幾天就夢到一次。或許是受這夢魘的折磨，打小李沐就體弱多病。
十年前，這個夢一出現，小沐沐就嚇的大喊大叫。他爺爺就開始給他熬藥，真正的十年如一日，從未間斷過。爺爺說隻要堅持喝，總有一天會好的。
不過李沐可不這麼想，夢出現的越來越頻繁，就說明爺爺熬的藥不可能有用。再加上爺孫倆無依無靠，就指著爺爺走街串巷給人算命掙那倆錢兒糊口。
李沐不止一次跟爺爺說再也不喝藥了。可是每每提及，就被平日裏和藹可親的爺爺一頓嚴厲的批評。一向孝順的李沐也隻能勉為其難。
“藥來了~快，趁熱喝。”
老道端著一碗粘稠偏青色冒著氣泡的藥液遞到了李沐手裏，眼睛還一眨不眨的盯著李沐，直到李沐全部喝完才笑眯眯的離開。
爺孫倆所在的這個小鎮名叫鋸虎鎮，雖遠離京城，卻也不屬於戍邊所在，山明水秀，四季分明。
城西三十裏外有一座山，喚做九蓮山，山上終年雲霧繚繞，有時候砍柴的樵夫上山也會迷路，不過他們說隻要閉上眼在原地等上半個時辰再睜眼時就能看見來時的路。他們說那是仙人相助。
李沐小時候最喜歡的事就是跟爺爺算卦歇腳路過茶樓，聽樓上說書先生說九蓮山上仙人的故事。
那時候小沐沐總幻想著自己將來拜入仙門，習得仙術，禦劍而行，好不快哉。
最重要的是那樣自己趕路不知道會快上多少倍，就可以走遍山川河流，遍訪人間，找到自己的父母。
對於自己的父母，爺爺隻字未提，不管李沐小時候怎麼哭嚎，怎麼死纏爛打。爺爺隻是板著臉，護著小李沐免於磕碰，直到他筋疲力竭，折騰不動了。這才心疼的抱起來輕輕的拍打著李沐的後背哄他入睡。
“吃飯了！”
李沐被爺爺打斷了思路，“來啦！”隨即回了一句。
餐桌上，熟悉的米粥配鹹菜。看著恢複了正常神態的爺爺，李沐口裏的米粥味同嚼蠟，一直都低著頭思索著。
“爺爺，我還是想去定遠鏢局試試。”忖度了半天，李沐把想法說了出來。
“是不是去找屏兒？要是去找屏兒小丫頭我答應，不過要是還想去幹那勞什子鏢師，免談！”老道有些不滿
“我都十五歲啦，爺爺。我想掙點銀子補貼家用，不想您太辛苦。”
“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你想啊，就算我答應你，就你這身子骨，他們不可能收你的，況且我還能幹。”
不等李沐接話，老道往桌子前湊了湊又說到：\\\"前幾天我起了一卦：見龍在田，利見大人。馬上咱就遇貴人，賺大錢。”一臉神秘的表情
“可是——”
李沐剛要說話，就聽到外麵一陣騷亂，腳步聲，喧嘩聲，還伴隨著一聲驚恐的喊叫：“殺人啦——出人命啦——”
爺孫倆趕忙往外跑，轉過拐角就看到左鄰右舍一群人圍在那議論紛紛。
李沐趕到近前，往人群圍著的空地上一看，一個大約身高六尺的黃臉漢子仰麵躺在地上，左手捂著肚子，汩汩的鮮血從指縫裏冒出，右手死死的攥著一塊木製的令牌，令牌上一個顯眼的“死”字。
漢字身上那被鮮血染紅了的衣衫，赫然就是定遠鏢局的打扮。這人李沐認識，是定遠鏢局的一名鏢師，姓王。不過這時他已經氣若遊絲。
李沐扒開人群，吃力的扶起那黃臉漢子：“王大哥，你怎麼了？是誰害的你？”
那漢子看到李沐，遊離的眼神突然迸發出最後的色彩：“快…快去…通…通知…知…鏢頭…”然後他用盡最後的力氣抬了抬右手。
下一秒，油盡燈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