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的相見是在三年前的冬天。
我的母親和公司同事去旅遊的大巴出了車禍,全車二十四個人受傷了四個,而我的母親就是不幸中的一員。
她雖然重要部位沒受太多傷,但右手骨骼被車壓的粉碎性骨折,被發現的時候甚至是昏迷狀態。
老師告訴我這個消息的時候我還在上晚自習,被拉出去談話的我一無所知,以為又是老師安排什麼任務。但是才看見老師的臉,我就敏銳的察覺出了氣氛的不對勁,我理了理耳邊的碎發小心的開口“您叫我出來有什麼事嗎?老師。”
老師對於成績好的學生總是有著足夠的耐心,何況上次的數學競賽我拿了第一給足了她的麵子。她嘴上對校長的讚揚說著沒什麼實際笑開了花,而且總是在老師堆裏不經意的提起這個話題。
老師在直接開口告訴我還是讓我看之間猶豫了很久才終於把手機遞了過來“蘇婉啊,你看看這個吧。”
映入眼簾的是我父親和老師的聊天界麵。父親一向是不管我的,所以他和老師的聊天記錄少的可憐,隻有寥寥三條,甚至微信好友都是才加上的。父親說我母親出了車禍,想給我請個假讓我去照顧她。接著是一張附圖,母親躺在醫院裏,鼻腔裏插著氧氣管。下一條就是老師回複的好。
我沉默了一會,回答老師說好,便回教室收拾東西了。
出校門的時候我的餘光看見了黑暗中的一點點星火閃爍,我清楚這是什麼,這是有人在抽煙。
而抽煙的那個人我也有一麵之緣。那次買文具的路上我看見他正在打架,一個人敵兩個看起來很凶的壯漢居然還能一直處於上風,從沒打過架的我深感佩服。
他把兩人打趴在地,然後偏頭問我在看什麼。
我沒有搭話,假裝沒聽見撒腿就走了。然後我聽見他不屑的輕哼了一聲。(大概吧)
這次我也打算不和他說話。不是因為看他像什麼壞人,隻是我天生不太愛與人沾染什麼關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的父親一如既往的沒來接我,而我們這個校區本就偏僻,路也窄。想打車自然也困難,更何況現在天已經很黑了。我看著手機中的打車軟件,點了刷新了好幾次也沒人接單。
“我看你在這看手機看半天了,是不準備走了?”在角落裏抽煙的男生突然開口說話了。
許意遠把煙頭掐滅隨手丟進垃圾桶,起身往我旁邊走。
“打不到車。”我隨口回答。
“去哪?”他活動了一下身子,我聞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煙草和一股洗衣液混合的氣味,但是不奇怪,反而意外的很好聞。
“市中心的人民醫院。”我偏頭看了他一眼,他穿著黑色的短T,手臂上有很大一塊紋身,我悄悄掃了一眼,似乎紋的是一個花魁。
“我可以送你。”他說這話時垂著眼眸,有些不自然的扯了扯衣服。
我本來想拒絕的,但剛剛等了半天都沒人接單的打車軟件我也指望不了現在能突然來人,而且免費的順風車不坐白不坐,所以我默默說了句好。
他騎摩托的速度很快,一路上我的耳邊都是狂風呼嘯的聲音。我害怕摔下去但也不敢和他靠太近,所以隻抓住了他腰邊的那一點點衣角,他沒什麼表情,又或許根本沒有注意到我的小動作。
我看著眼前的景色一點點從黑暗變成暖色,他也刹了車。
“到了。”
我下了車,條件反射的對他鞠了一個很小的躬“謝謝。”
他了我一眼沒說話,騎著他的摩托又走了。
說實話我和父母的交集並不深。名義上的父母其實在我出生後的幾個月就分居了。父親盡著他該有的責任每個月給我打一千元的撫養費。母親養我養了半年又把我丟到老家讓我奶奶帶我。奶奶這一帶就是十幾年。
而這個和我最親的人,在上個月因為胃癌去世了。
而父親讓我來照顧母親也隻是因為他不想看見她而已。
我不喜歡這個並沒有離婚卻已經分崩離析的家庭。
我打開母親所在的房門,聞到很大一股消毒水和藥劑混合的氣息。我皺著眉給母親快打完的點滴換了水,在她旁邊坐下來了。
太久沒看見她了,她的容貌卻依舊沒什麼變化。她是喜歡保養皮膚的,在外總是很得體,出去旅遊那天她穿的也是她心愛的大衣。大概她也沒想到會出這種事,她的衣服毀了,手臂也被毀了。
我對她也說不上恨,但絕對是談不上愛。她會偶爾給家裏寄一些特產,會偶爾打一些錢,但卻從來沒來看過我。
但我會好好照顧她。
畢竟血緣是這個世界上最難以割舍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