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三年四月,清晨。
這幾天的華京一直下著小雨,孟知棠罕見地起了個大早。她披上了件外套,下樓來到客廳的圓桌前,桌上是傭人陳媽早已準備好的早餐,熱氣騰騰似煙霧繚繞。
她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翻看著桌旁新一期的《南城日報》。上麵用頭版頭條報道了非典型肺炎在全國乃至全球範圍內迅速傳播的新聞,底下一行小字則是在譴責美國對伊拉克首都巴格達進行轟炸的罪行。
一旁的陳媽順手打開了電視,用完早餐後看電視,這是孟知棠數年如一日的習慣。
女主持人端莊清甜的嗓音在孟知棠耳畔縈繞,訴說著她早已經曆和見證過的種種大事。直到這檔晨間新聞即將結束之時,女主持的聲音卻忽然變得急促起來。
“接下來插播一條緊急新聞,四月一日下午十八時,著名影星張國榮於香港去世……”
聽到這個消息,孟知棠拿著杯子的手驀地一頓,重重地落在了桌麵上,幾滴咖啡灑了出來。陳媽被這個舉動嚇了一跳,她識趣地關了電視,便起身離開。
她以為孟知棠是聽聞了張國榮離世的消息,才會有這麼大反應。畢竟眾所周知,這位大小姐是張國榮的頭號影迷。
隻有孟知棠自己知道,其中緣由究竟為何。
雖然在這個時空已經過了兩天,但當過往記憶湧入腦海之時,她還是不能接受,僅僅一場車禍,就將自己帶回了十年前。
她分明記得,此時本是13年秋季,她原本駕駛著一輛跑車,漫無目的地行駛在北美洲的空曠大道上。
當時天已近黃昏,四下寂寥無人,唯有汽車的轟鳴聲格外醒目。前麵是個彎道,她下意識減速,卻發現表盤上的指針分文不動。她踩了踩刹車,卻無濟於事。
“糟了,這輛車被人做了手腳!”
這是孟知棠存活於世時,腦海中閃過的最後一個念頭。
車前窗的玻璃碎裂,直直向她飛去,帶給她此生最後的知覺——那是利刃刺進胸口,滲入脊髓的刻骨痛意。
當她再次睜開雙眼,卻發覺自己回到了十年前。
那是2003年,自己剛滿二十歲。
孟知棠起身來到了盥洗室,打開水龍頭,就著冷水胡亂摸了把臉。她抬頭看了眼鏡子,不免有些出神。
鏡中少女皮膚白皙瑩潤,一張鵝蛋臉,兩道柳葉眉,眼尾微微上挑,眼眸卻毫無神采,似是一灘死水般平靜,給這張本來清麗柔和的臉龐帶來一股難以言喻的距離感,雖還夾雜著些許稚氣,但也叫人望而卻步。
她足以確定,這是十年前尚還年輕的自己。
孟知棠一向自認命好,她的祖父孟栩是京中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孟家人的身影,從商界到政界,無處不在。
作為孫女的自己,自然一出生就在羅馬。孟家的勢力,如同一張緊密連織的網,捆住了整個京城上下。從她降生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不會像常人那樣為了生計而發愁。
與其他聲色犬馬的二代們不同,孟知棠倒是對那些感官刺激不屑一顧,她為人處事一向低調,低調到外人常常會忘了孟家還有這麼一位小姐。她也不像那些個精英階層,為了那麼一點利益在名利場中爾虞我詐,唯恐天下不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