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讀西遊——兩種道德觀的碰撞與包容(1 / 2)

在人治的封建社會,傳統的道德觀被視為比生命還要重要,要求人們做到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為了維護傳統的道德觀寧可舍生取義,也在所不辭。因此弘揚一定的道德觀也成為文學作品的靈魂。

但凡小說,尤其是中國的古典小說,總是在大力宣傳和推崇自己認可的道德觀。如三國演義宣傳和推崇的是仁義;水滸讚揚的是路見不平一聲吼,殺富濟貧的道德觀。唯獨《西遊記》與其他小說不同,作者在書中宣傳和推崇的是兩種道德觀,他把兩種道德觀的關係演繹為矛盾對立,互相衝突到相互兼容,最後成為一種互補的關係。

《西遊記》裏的兩種道德觀是通過孫悟空和唐僧的言行而表露出來的。書中的孫悟空是一個生活在“仙山福地,古洞神州,不伏麒麟轄,不伏鳳凰管,又不伏人間王位拘束,自由自在”的妖猴。他具有強烈的反抗精神,敢於向玉皇大帝叫板,“皇帝輪流坐,今天該我家”。他追求理想,好學進取;他英勇果敢,愛憎分明,勇往直前,不畏艱難,百折不撓,堅韌不拔的表現,無不體現了聲張正義,關愛百姓,除暴安良的道德觀。

實際上孫悟空的道德觀的是儒家道德觀在一個猴子身上的體現。

書中的唐僧又是另外一種表現,他關愛生命,不分敵我,忍辱受重,處處以慈愛,以忍讓來感化妖魔,化敵為友。

唐僧奉行的是慈悲為懷的道德觀,他雖然沒有是與非、榮與辱、正確與錯誤、好與壞等觀念意識,但用善與惡作為評判標準,來規範自己的意口身。他的道德觀實際上是佛家道德觀的體現。佛家認為慈悲沒有敵人,般若不生煩惱。何謂善?凡是對現世有益,而且對來世也有益的是善;凡是對自己有益,而且對眾生有益的是善。所有眾生皆是前世父母,來世菩薩,都應該崇敬之供養之。即使他們對己不利,甚至要加害自己,也不能有半點瞋恚之念,何況以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

佛教判斷行為的善與不善,主要是根據它的果報來判斷。因為佛法是建立在因緣因果的基礎上,所以善惡的標準也是建立在同樣的基礎之上。

毫無疑問,《西遊記》是在宣傳和推崇兩種道德觀,可是這兩種道德觀並不是完全一致的,有時是有對立的,甚至是相互否定的。兩種道德觀的最大分歧是“出世”和“入世”的分歧,也就是用何種態度對待世界。

巧妙的是作者並沒有讓這兩種道德觀平行展開,而是讓這兩種道德觀在一係列的矛盾中展開和發展,通過對立和衝突,以及矛盾的解決,來實現兩種道德觀兼容和互補。

《西遊記》兩種道德觀的演繹是通過孫悟空與唐僧之間的矛盾表現出來的。孫悟空與唐僧的矛盾,看起來是對強盜、妖魔等惡勢力的處置方法的分歧,實質上是兩個道德觀的衝突與對立。

最能說明問題的是孫悟空與唐僧三次較大的矛盾衝突。

第一次,唐僧遇孫悟空過了兩界山(即五行山),遇到了六個強盜,孫悟空認為這是他顯本領立新功的機會了,於是輪起大棒,三下五除二將六個剪徑打死。唐僧看了,卻非常反感,三藏道:“你十分撞禍!他雖是剪徑的強徒,就是拿到官司,也不該死罪。你縱有手段,隻可退他去便了,怎麼就都打死?這卻是無故傷人的性命,如何做得和尚?出家人掃地恐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你怎麼不分皂白,一頓打死?全無一點慈悲好善之心……”悟空道:“師父,我若不打死他,他卻要打死你哩。”三藏道:“我這出家人,寧死決不敢行凶。我就死,也隻是一身,你卻殺了他六人……”三藏道:“今既入了沙門,若是還象當時行凶,一味傷生,去不得西天,做不得和尚。忒惡,忒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