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婉兒提著裝了午飯的小竹籃,順著一條小道往山坡而去。
她的相公秦冬生,大婚當日犯了怪病,發了瘋,又昏迷了七日,好不容易醒了過來之後,整個人又像丟了魂一樣,每天早晨來這齊雲山的山腰上坐著,對著遠處的天空發呆,直至傍晚才回家。竇婉兒怕他不吃不喝把自己餓死,隻能做好飯給他送去。
村裏人都說是竇婉兒克死了秦冬生的爹,又把傻小子秦冬生克得更傻了,似乎是個禍害。
竇婉兒是秦冬生的爹六年前去城裏撿回來的,來的時候小小個人,遍體鱗傷,出氣多進氣少,眼看著活不了了,硬是被秦冬生他爹憑著半桶水的醫術從鬼門關救了回來。
為了報答秦老爹的救命之恩,這些年出落的越來越水靈的竇婉兒答應嫁給他的傻兒子秦冬生做媳婦。結果因為太高興,當天夜裏秦老爹多喝了幾杯,暈暈乎乎一腳踩空墜了塘,撈上來的時候已經沒氣了,就是嘴角還帶著笑。
好容易三年剛出了孝,村裏人熱熱鬧鬧幫著他倆辦了婚禮,結果大婚當日秦冬生又得了怪病,昏迷不醒。
竇婉兒一肚子的冤屈不知道跟誰說,隻能每天夜裏偷偷躲在被窩抹眼淚。
沒人知道此時醒來的秦冬生其實已經不是原來的秦冬生了,他不純粹了,之所以昏迷了這麼久,是因為腦子裏莫名塞入了另一個人的記憶,一個生活在地球上的21世紀,名叫張銳的二十八歲小夥,之前在一家遊戲公司做角色設計師,因為吃不下互聯網公司老板畫得又幹又硬的大餅,索性裸辭去散心,不想途中碰到人販子拐小孩,見義勇為,被其同夥趁亂從背後推了一把,腦袋磕在路邊花壇的尖角上,一命嗚呼,但是他的魂魄思想卻穿越了時空,一頭紮進了正在成親的秦冬生腦中,秦冬生原本就不發達的大腦,一下子被灌入另一個人二十八年的人生經曆,龐大的記憶數據一下子讓他頭疼欲裂,把自己的婚禮鬧得一團糟,又昏迷過去。
剛剛蘇醒來時的腦袋像一團漿糊,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兩個不同時空的記憶再腦袋裏糾纏不清,看誰都跟打了碼一樣,又迷迷糊糊了三天,才把腦袋裏的記憶稍微理順了些,方才有些明白過來
——大抵是穿越了。
秦·銳·冬生·張,坐在石頭上,看著遠方漸漸下沉的落日,有點不得勁,腦袋裏不由得想起了哲學的終極靈魂三問:
我是誰?
我從哪來?
我要到哪裏去?
我是秦冬生還是張銳呢?是秦冬生做了一個夢,夢到張銳的人生?還是說張銳靈魂穿越到秦冬生身上呢?
應該是張銳,秦冬生沒有這麼深刻,秦冬生隻會想晚上要吃什麼。
那晚上吃什麼呢?
秦冬生想吃肉。
張銳也想吃肉。
那怎麼才能吃到肉呢?
然後就看到一隻小手顫巍巍得遞過來一個裝滿了飯菜的粗瓷碗,最上麵有三塊油汪汪的大肥肉。
呀……剛想著肉,肉就來了。
那要不……再來個媳婦吧。
“這肉是虎子哥前些天從山上打的,割了最肥的一塊送來,說你病了這麼些天,缺油水,我煮了些,剩下的熏幹了慢慢吃。”竇婉兒顫顫巍巍地說道,“你病了這麼些天,家裏啥都沒有了,我也隻能挖些野菜,全靠三嬸和虎子哥接濟,你可要快些好起來,我一個人……”
說著哽咽起來。
啊……對了,秦冬生已經成親啦,傻乎乎的一個窮小子,有一個漂亮媳婦,張銳快三十了還是單身狗呢,連女人的手都沒摸過幾次,但是秦冬生沒爹沒娘,張銳……張銳以後也見不到爸媽了,見不到爺爺奶奶外公外婆舅舅姑媽了,也見不到暗戀的女神了,也見不到女神暗戀的男神了,見不到……張銳以後隻能跟秦冬生的媳婦相依為命了……
咦?牛頭人竟是我自己?
竇婉兒見他半天不接碗筷,又是一臉怪相,回想起成親當日的情形,以為是他又要犯病,不由得心頭一慌,趕緊扔了碗去掐他人中。
“快……快來人啊!冬生病又犯了,救命!”
張·冬生·秦·銳正胡思亂想,突然眼前盛滿了飯菜,並且還有肉的碗突然被掀飛了起來,猝不及防之下,又被竇婉兒掐著人中,向後倒去,栽了一個跟頭。
哎?我肉飛了……
然後吧唧一下,後腦勺磕地上,再次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