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永樂十五年九月十六。
正午。
幾個人,走在前往詔獄的青石板上。
為首的那個,手上還拿著紅黑色的聖旨。
然後,收在了懷裏。
他此行的目的,是詔獄。
這裏陰氣十足,到處都透著陰冷。
永遠都是,暗無天日。
伸出雙手,卻也隻能看到手掌的輪廓。
本分不清天明或是落日,也許隻有在獄卒取來一掌油燈的時候,才能知道外頭,是不是落日了。
“爺,您這邊請。”
暗中,有人聲和腳步聲。
已廢廣澤王朱允熥和蜀府崇陽王朱悅燇坐在角落的幹草堆裏,豎起耳朵,聽著腳步聲,一點一點的逼近。
“該如何。”朱悅燇的眼睛裏,滿是恐懼。
朱允熥顫抖著雙手,把朱悅燇拉到身邊。隻有身邊有人,心上的恐懼,才會漸漸的淡去。
眼前出現人影,幾聲的嘀咕之後,亮起一抹光亮。
“這是蠟燭!”
朱允熥的呼吸,立刻急促起來。
不知道已經有多久了,朱允熥沒再見過蠟燭了。
這些年,他看到最多的,是昏黃的油燈。
門開了,進來一個滿是絡腮胡的人。
這個人的眼中,透著一絲戲謔。
那一雙布滿厚厚繭子的大手,指甲縫裏,還有著些洗不淨的暗紅。
“這個人官階不低。”
朱允熥心中想著,同時也抱緊朱悅燇。兩個人,幾乎是同時的向後挪動身子,緊緊的貼在牆邊。
來人掌著蠟燭,蹲在朱允熥的麵前,“三爺,小的奉旨來帶你出去。”
聽到這個稱呼,朱允熥全身抖動一下。
三爺,這個稱呼,自從大將軍藍玉死後,就再也沒人這麼叫過自己了。
“你是什麼人。”朱允熥握緊拳頭,無力的笑著。
“小的是錦衣衛指揮使,賽哈智。”
說完,賽哈智一把拉起朱允熥,完全沒有了剛剛的客氣。
這樣的動作,猶如是對待牲畜一般。
感受到右臂傳來的劇烈的撕裂疼痛,朱允熥額頭全是冷汗。咬緊牙關,硬是不讓自己哼出聲音。
旁邊的朱悅燇,恐懼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旁邊一人,低著頭,聲音很細,“爺,這人怎麼料理了。”
“摔死。”
兩個冰冷的字,瞬間擊潰了朱悅燇所有的心裏防線。他死死的抓住土牆,卻被一腳踹在了肚子。
腰部失力,摔在了地上。
賽哈智手腳並用,就像是扔一個物件,把朱悅燇提起來,又扔在地上。
牆邊,朱悅燇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眼睛睜大,充滿了不甘與恐懼。
或許,死對他來說,是一個很好的結局。
朱允熥收住眼中的恐懼,聲線平淡且冰冷,“他是蜀府的崇陽王,你這麼對他,皇上恐怕不會饒了你。”
賽哈智輕蔑的一笑,“以前是,現在不是了。”
接著擺擺手,“抬走吧。”
又看了一眼朱允熥,“三爺您,還請跟小的走一遭吧。”
這是朱允熥時隔一年四個月,再一次見到外麵的太陽。
當陽光刺在朱允熥眼睛裏時,朱允熥盡力的扯開眼睛,周圍的一切變的陌生。
就連在那奉天門上,掛了近二十多年的紅藩布,也不見了蹤影。
那塊紅藩布,是當年朱允熥的兄長,已故虞懷王朱雄英掛上去的,從那以後,就再也沒人敢提出給摘下。
隻是現在,也沒了。
如果朱雄英還在,自己不會是現在的下場吧。
又如果,自己當初爭一爭,也不會是這樣的下場了。
“誰要見我?”
跟在賽哈智的後麵,朱允熥憋了很久,有些明知故問。
能有權利調動這錦衣衛頭子的,整個大明朝怕是隻有皇帝了。
賽哈智走在前麵,頭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