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九年正月，氐人領袖、亂軍頭目齊萬年，終於被大晉征討大將軍孟觀剿滅在中亭，兵敗被殺。臨死前，齊萬年高聲疾呼：“設使司馬一碗端平羌與漢，天下誰人反？誰人反！”縱使被刀背掌嘴，鮮血淋漓，仍怒吼不止。然而這直入雲霄的聲音，並未有幸入得聖聽，甚至連小小的一座雒陽城、甚至這整個飄蕩天下，除了處決他的孟觀，再無人聽到。
**************************************
雒陽。
當今天子的皇宮，與過往的大秦、大漢、大魏的皇宮，並無任何區別，隻是略微大了些。先帝司馬炎英明神武，許自己為真龍降世，因此下令某一年內全國所有女子都不得婚配，並將所有女子都接到京城來，接受真龍寵幸。據大晉史官記載，當年入得宮中的女子約有萬餘人，進了京城的，則更是不可知了。養著這般龐大的後宮，若沒有個大點的皇宮，怎麼行？可是到了當今天子這一代，這皇宮，卻是空出許多來。
為何？因為當今皇後賈南風，其性甚妒，因此天子所有寵妃，加起來不過寥寥十餘人而已，怎能填得滿這住過萬人的大皇宮？賈南風不僅好妒殘暴，而且把持朝政，遮蓋聖聽。八年前，賈南風為鏟除異己，不惜矯詔令楚王司馬瑋和汝南王司馬亮帶兵入京，血洗楊駿一家。之後，又挑撥離間，先後殺死輔政元老衛瓘、汝南王司馬亮和楚王司馬瑋，最終權傾天下。然而這天下，卻因為汝南王和楚王壞了規矩，而大亂起來。
此時，正是上朝的時候……
“陛下，雍州有捷報傳來！陛下欽點的征討大將軍孟觀已經剿滅了氐、羌兩族的亂軍，賊酋齊萬年被孟將軍斬殺當場！陛下天威所至，果然無人能擋！恭喜陛下！”
司馬衷期期艾艾，左顧右看，不知該說什麼。身後垂簾聽政的賈南風探身過來，對司馬衷輕輕說道：“孟觀立了大功，重重有賞。司空張華、尚書令陳準，舉薦孟觀有功，也賞。秘書監賈謐，籌集糧草，補給後勤，也賞。其餘眾人，一一分賞。”
天子登時神情大定，莊嚴念道：“孟觀立了大功，重重有賞！司空張華，尚書令……尚書令陳種，舉薦……舉薦……有功，也賞！秘書監賈謐，籌集……哎！反正是有大功，也重重有賞！”司馬衷愚不可及，心智較常人也不如。這一句話裏，便叫錯了陳準的名字，他的功勞到底是什麼，也沒記得住。秘書監賈謐他倒是記得，因為這是皇後賈南風的親外甥，皇後常在他耳邊提點，但賈謐的功勞是什麼，他也沒記得住。嗨，既然都是功勞，那賞就是了，何必去記他們為什麼會有功勞呢？那些事，給皇後去辦就好了。自己出來這麼久，後宮院裏的蛐蛐也不知怎樣了。
階下眾臣紛紛暗裏歎了口氣，賈謐一黨卻是一臉得意。全靠著賈南風控製著傻皇帝，自己這些人才能作威作福。他們最想要的，莫過於天子還能有個兒子也是個傻子，這樣，他們就能繼續把持朝政，遊玩天下了。
眼見群臣盡皆默然，司馬衷咧嘴嘿嘿一笑，道：“有事早奏，無事退朝！”這一句他倒是背得熟溜。
“陛下，臣有本要奏。”階下站出一人來，其人身量不高，但儀表堂堂，滿臉正氣，乃是太子洗馬江統。
司馬衷見還有人要上奏，滿臉不高興，悶聲道：“說吧！不是……準奏！”
江統不慌不忙，躬身說道：“臣昨日遞交了一份奏章，名為《徙戎論》。其中專講對戎族蠻夷的治理之法，不知陛下可有看過？”雖是朝著司馬衷說，但眼睛卻瞟向司馬衷身後的賈南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