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那個人會娶你嗎,你不過是一個替代,現下他連你這個替代都不稀罕了。你叫了十幾年的阿爹阿娘不過是一張薄紙罷了,他們最大的作用就是將你困在這裏,一個整日出海卻掙不了一分錢的廢物,一個隻會臥床活活耗你心血的殘廢。”
清夢突然抬頭,她驚恐地看向若仿,眼裏的淚和著絕望一滴一滴落下來,“你胡說,你胡說。”她扯下原本早已搖搖欲墜的鳳冠,朝著若仿衝過去,“你閉嘴,他們是我的爹娘,你怎麼敢?”她的動作太大,冰鏈上的匕首也割到了她,可她沒有絲毫退縮,緊緊握著冰鏈,整雙手都變得鮮血淋漓。
“因為你必須足夠真,還得足夠像,現在好了,你的使命已經完成了。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娘應該最後是因為那個人的妹妹才煙消雲散的,否則房子也不會消失,你起碼還會留著一個盼頭。”若仿的臉上又換回了那惹人生厭的神態。“你該慶幸,我給你請的是最好的畫師,所以一切才那麼真。”
若仿話語間提到月芽兒的時候,阿釀眉間一跳,她直覺如果讓若仿再繼續說下去的話,總會讓一切失控。
她剛要封住她的嘴的時候,清夢突然倒地,痛苦不堪地慘叫一聲。
怪不得,怪不得,阿爹和阿娘從來沒有尋常夫妻親昵的模樣,怪不得阿爹每日都在日複一日總是不厭其煩地做著重複的事,怪不得阿娘的腿花了萬金也沒有絲毫改善,怪不得漁村的人不記得他們,怪不得他們的房子孤立一隅,從無親友,怪不得她沒有兒時的記憶,怪不得,怪不得………
這些無數次被她懷疑卻又刻意遺忘的謎團終於在此刻完美地揭開,但同時又極為殘忍地變成了一把淩遲她的刀,割得她幾乎沒了理智。
為了阿娘的病,她幾乎不交朋友,因為她看人的第一步才不是這人是否合自己的眼緣,是否是個好人,而是那人能不能給予自己合適的價格與利益,如果可以,那她就可以和對方做很好的朋友。
為了他們,為了這個家,她從來沒有離開過漁村半步,她把自己的一生都囚在這裏。
她後悔啊,清夢隨即又開始陷入難以自拔的後悔。
那些纏繞她的,曾經給予她六年的所謂溫情開始變成沉重的枷鎖,她不再留念這裏帶給她的回憶,取而代之的則是無窮無盡的後悔。
隨著她心中的世界開始崩塌,記憶中的一切開始逐漸模糊,開始消失。
先是海邊停靠的漁船,再是掛在門口她親手紮的風鈴,後是房子,每一寸都憑空消散在回憶中。
這時,遠處傳來一聲獸的嚎叫,不對,不是遠處,而是深處,大海的深處。
“清夢,離開這裏吧,你是最無牽無掛的,就離開這裏吧,你還有機會去過你想過的生活。“若仿的語氣突然間和緩下來,將自己裝成一個偽善的勸告者。
阿釀卻下意識覺得不對,如果正虞女神像是真的,那麼噬也很有可能是真的。
若仿做這一切的目的是什麼,她所謂的局一定不僅僅是如此,還有清夢和正虞女神像幾乎一模一樣的容貌,難道也隻是巧合嗎?
“我可以走嗎?“清夢歎了口氣,像是自己在問自己,她又好像抓住了最後救命的稻草一般,不知朝著誰發問道,“那綏涯呢?那我們的婚事呢?這是阿娘最想我做的事………不不不,阿娘是假的,那我呢,我不也是假的?“
恍惚間,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海風呼嘯著從她掌心裏吹走微微濕潤的海沙,她記得這種溫柔的觸感,這是過去數十年間她無比熟悉的感受。
“我沒有消失……所以我還是真的,我是真的……”清夢像是攥住了什麼希望一樣,她迅速收起裙擺,朝著另一側狂奔而去。
阿釀看著她無比果決的背影,卻發現最後她還是沒有忍住回頭,深深看了一眼綏涯。
隻是這一眼她看見的綏涯依舊全心全意地關注著月芽兒,沒有分出半分心思給她。
而她,也沒有停止離開的步伐。
阿釀像是意料到了什麼,剛想要出口阻止,但就在清夢的身影用力奔離海邊的那一刻,整個人也隨之消逝於無形。
那麼鮮活的姑娘,就在眾目睽睽下霎那間化為無形,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連阿釀都開始懷疑,這一切,都好像一場夢一樣,無比荒謬卻真實得可怕。
”哈哈哈哈哈,正虞果真是會放棄正虞的。“若仿終於發自內心的笑了出來,隨即用無比癲狂的聲音嘶吼道,“嗜啊,把這些人都碾碎吧。“
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