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他們應該是快樂的吧,隻要兩心相知相惜,再窮再苦又算得了什麼呢。但還沒等我發表意見,沈宸又道:
“但從我記事起,就沒有見過我娘獨自一個人的時候開心笑過,我常聽她喃喃自語,是對了還是錯了。我爹一個人的時候也經常長籲短歎,常常借酒消愁,有時候就寫詩作畫,揮毫潑墨,發泄一通。我沒上過學堂,所有的知識都是爹教的。”
我終於明白,為何沈宸的字畫中總透著一股濃濃的孤獨與滄桑。
“那他們幹嘛非要死守著這家客棧,去別的地方謀生不就行了嗎?”天下之大,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啊。
“唉……小梅,你哪裏知道,他們的確試過啊,而且試過很多次。我爹去京城找過叔祖父,卻沒想到那時叔祖父他正因罪入獄,自顧不暇,哪裏能幫得了他。你也許知道,咱們這科舉,沒有人推薦,即使有再好的學問也是中不了的啊。”沈宸無奈地說。
是啊,即便是像杜甫這等聞名後世、流傳千古的人才,也因為無人舉薦而屢次落第,更何況其他人。我也跟著歎息,本是一顆新星,卻因了不合理的製度,而就此隕落。
“那他們就沒有試過做點其他什麼的嗎?比如經商?”
“經商需要本錢啊,他們倆手頭沒有餘錢,想著把客棧賣了,湊些本金,沒想到根本賣不出去。”阿月說完,重重一歎。
沈宸又倒了一杯酒,接著道:“沒辦法,他們隻好留在這裏,靠著過往的外鄉人住店打千、賣些酒水,偶爾碰上賞識我爹字畫的,也就賣了補貼一些。一家人靠著這些勉強糊口。我八歲那年,娘就過世了,那時阿月才五歲。”
“啊!”可憐的兄妹,從小就失去了母愛,我看他們,眼前一片模糊。按照阿月的年齡算來,沈宸原來至多不過二十歲,卻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大了好幾歲。歲月的滄桑,讓他早早地成熟了。
“哥——”阿月撲到了沈宸懷裏。
“阿月,好妹子,我的好妹子。”沈宸摟著她,輕輕撫著她的長發。
“一切總會好起來的。你們也別太難過。”
“但願如此吧。我和阿月從小就相依為命,我這輩子也就這樣啦,隻希望阿月她能有個好的歸宿。”
“哥——”阿月哭著道,“我要一輩子和你在一起。”
“傻妹子,你將來遲早要嫁人的。”
“我不嫁,嫁人有什麼好。”
“胡說,你忘了我們是怎麼答應爹的?”
“沒忘記,爹說,我們一定要找到自己的幸福。”
“一定會找到的!”我堅定地道。
“是的,雖然娘走的時候,還在喃喃自語,是對了還是錯了。但爹說,他此生無悔!”
是對了還是錯了呢?真的此生無悔麼?我不禁想起了《梁祝》那淒婉的音樂,輕輕哼唱了出來——
無言到麵前,
與君分杯水,
清中有濃意,
流出心底醉。
不論冤或緣,
莫說蝴蝶夢,
還你此生此世,
今世前世,
雙雙飛過萬世千生去……